和白胖子認識三十多年了，算不上知根知底，但也不是泛泛之交。認識白胖子的時候，楊國慶是單位的小車司機，而白胖子是政府接待處接待科副科長，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本應該走仕途的白胖子，卻在關鍵時刻沒有管住自己的褲腰帶，動了實權人物的禁臠、挪用公款不說，還差點把四號人物的女兒哄到手。事情敗露以後，看在接待處工作多年的份上，隻是受了個開除公職的處分。
    從那以後的白胖子，就自己開始做生意，不過白胖子的生意做的還是很有意思，這麽多年來，他從來隻做轉手生意，從搗騰各種票證，緊俏物資到戶口。再後來，就專門倒騰人脈。畢竟，接待處是一個專門針對有層次的權貴的地方，不管是什麽樣的人物，有意無意的蹭點油，或者做點隱匿的事，接待處有平常人想不到的簡便方式。按他自己的說法：左手進，右手出，隻賺差價還省力。楊國慶罵他：“你這是小姐邏輯，本錢自帶，隻進不出。”
    白胖子說：“你不懂。”
    這些年來，白胖子一直致力於自己關係網的維護。按他的說法，一直從事“批發”生意，而且隨著自己關係網的人升遷，調整，白胖子的重點也轉到了省城。
    但這個事也越來越不好幹了，雖說辦這種事的代價越來越高，但風險也越來越大，除了程序更加嚴密，白胖子常感慨，自己沒有深厚的背景。他曾經自嘲過，如果給他一個支點，他的雞巴都能撬動地球。還有一個說不出來的原因是，現在的權貴流動太快，圈子太緊，硬擠進去的不是圈子，得不償失。
    事實上，白胖子很早就知道了小北山金礦的事，還是當年那個地勘專業的副市長告訴他的。後來他還做了大量的工作，甚至把五十年代勘探的資料都找了出來。但是，屢屢準備出手，總歸是自己的背景關係還不夠強大。這些年，才動了和別人合夥的心思，之所以拉上楊國慶他們，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的，那是個需要先用錢堆起來才能掙錢的事。
    好不容易有一個掙大錢的機會，一開始，楊國慶是很高興的。按照之前白胖子的說法，是一個發財的好機會。如果是把開采權拿到了，就是轉手倒賣也能翻好幾倍的。他們幾個股東，平均十七的股份，無論是農場還是後期，投入不過幾十萬，將來可是數百萬的分成，這和印鈔沒有什麽區別。
    但老張的事讓楊國慶有些寒心，畢竟，老張是通過他拉進來的。老趙雖說還不知道這些內情，但是有話在先的。
    之前大概是因為老張還有利用價值，所以一直維持了良好的關係。但是農場能夠到手時，就毫無用處了，就出局了，或者說已經物盡其用了。而現在，自己也快成第二個老張了，幾個人說了半天，都是各有所用，唯獨自己，任務就一個：維護好和老趙的關係。那麽，是不是意味著老趙用不上或者不能用的時候，他也就沒有用了，當初不讓自己入實股的目的，是不是就是讓自己出局的時候無話可說？
    對於普通人，有錢人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社會無非是無數個小食物鏈組成的大食物鏈而已，要生存自然崇尚叢林法則，自然就是狡兔死，走狗烹，鳥盡弓藏，貪婪的另一個屬性無非是活著，吃不了小蝦，大魚如何生存........
    自己出局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事，還有三娃子。
    沒有搞過經營管理，但楊國慶深諳利益之道：無利不起早。利益法則是隱藏在湖泊下麵的，表麵上所看到的湖泊波光粼粼、美不勝收，看不到水下的暗流湧動以及魚蝦之間的明爭暗鬥的人隻能是被動的小蝦米。
    假如這一天真的來臨，自己該如何應對，豈不是坑了戰友，害了自己？
    胳膊是擰得過大腿的，識時務者為慫貨。楊國慶想慫了。
    又不願承認白胖子會坑自己。
    連白胖子都公開說：楊國慶是他的恩人。無非是在白胖子丟了工作的時候，供過白胖子三個月的食宿而己。這是白胖子眾叛親離的那一段時間，家沒了，臉沒了，工資沒了，有的隻有一口氣。做為朋友，不隻是有惻隱之心，而是覺得白胖子是個人物，總有起死回生、東山再起的那一天。
    後來的白胖子開始了自己的另類活法。畢竟，腦袋裏還有無數可用的把柄。特別是男人的把柄，大多數的時候是撥千斤的，但這個把柄也有個壞處，落在別人手裏就會被一根堅韌的絲線拴住。楊國慶就眼睜睜的看著白胖子操縱了一根又一根的絲線，遊戲於權勢美色金錢之間。
    白胖子曾不止一次的想要回報楊國慶。但楊國慶拒絕了，在一個講究門第財富學曆的時代，楊國慶不想用自己畢生的經曆去做這種買賣，見識過太多的上位者在下屬公眾麵前，衣冠楚楚、慷慨激昂、一本正經、大義凜然，滿口的仁義道德，可在另外的場合卻搖尾乞憐、低三下四、奴顏婢膝、恬不知恥。說到底隻不過是另一個階層的螻蟻。還不如在自己這個圈子站在頂端，這也是楊國慶這些年不求上進的根本原因。
    但兩個人的關係一直保持的不錯，不隻限於吃喝玩樂，各玩各的圈子。人嘛，逢年過節、婚喪嫁娶能夠記起的，關係就近了許多，何況，還有多多少少的利益輸送。但白胖子有多大的實力，楊國慶確實一直都不摸底，說他沒有實力吧，住著省城的大平層，開著a8，華子台子是必備，就連打個麻將，少了一方，是不上桌子的。說他有實力吧，別人都是到處買房置業的炫富，可他從來不做這些事，還說真金白銀攥到手裏才是真的，真真假假，別人也搞不清楚。
    之所以會對農場感興趣，是因為楊國慶的心境發生了變化，麵對身高萎縮、物價飛漲的現狀，能夠在退休前為自己準備一點不菲的積蓄，保證吃有肉，病能醫，此生足矣。
    金礦的事楊國慶早就知道，但從來沒有當回事，那不是他能夠玩的起的。但還是沒有架住武律師、老方的拱火，卻一直是走一步看一步的，隻要不要自己投錢，能夠分一口湯喝就行。
    可現在的風向卻不一樣了，後麵又冒出個大人物來，憑自己的能量，本市有點份量的人都不會買自己的帳，何況還是省上的，這麽大的局不是自己能夠玩的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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