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趙對家的執念依舊。
    老趙長大的過程，是父母老去的過程，是眼看著父母這個家由盛及衰的，那種無能為力的窘困不隻是刻骨銘心的。讓父母的願望在自己這個家傳承下去，是父母的期望，也是老趙的願望。
    老趙的父親沒有看到，那個時候的老趙還沒有長大。老趙的母親也沒有看到，或者說與她的願望相悖。
    但老趙的執念依舊。
    老周陪了他大半輩子，從窮困潦倒到生活美滿，又到一敗塗地後的心灰意冷。她以為他是失敗了的。
    隻有老趙自己心裏明白，自己委曲求全的真正想法，就是想讓怡寧，成為一隻自由奔跑的小鹿，或者天空上自由飛翔的小鳥，而不是圈在籠子裏的鸚鵡。
    眼下的怡寧還是不錯的。畢竟，和他年齡一樣大的孩子，還有太多的同齡孩子為成家立業煩惱，甚至，還有的在啃老，或者……
    不管怡寧對自己有多少不滿意，但這棵小苗算是長成樹了，雖說不怎麽高大，但能夠自己擋風遮雨，有自己的家、愛她的丈夫、她愛的孩子，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和收入，還有房有車，就很好了。
    而且，完成了農村回到城市，從偏遠的西北安家於內地的願望，還有什麽不滿意呢。
    老百姓的一生，不過就是如此罷了。
    可是，因為任老師，有無疑多了個小屈，雖說沒有血緣關係，但他畢竟是自己合法妻子的兒子，不引導是說不過去的。可自己這個尷尬的角色，讓老趙又左右為難了。
    可自己這個想法，是端端不能向任老師全盤托出的。在孩子麵前，沒有幾個母親是不溺愛的，何況，現在的任老師處在壓力最大的時候，小屈房子的尾款，將來的成親，這是需要物質基礎的，如果，把自己這番想法說出來，會不會讓任老師誤解為不願幫助她，可自己這個沒有存款且不被小屈認可的“繼父”，又有什麽能力來幫助？
    老趙犯愁了。
    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過了兩天，老陳又打電話了：“想喝酒不？”
    酒老趙是不想喝的。主要是身體和時間。雖說隻是基礎病，但在越來越老的路上，身體的每況愈下，是正常的但也是必然的。不勝酒力就是必須的選擇。
    小石頭回來上學，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任老師幹，自己不接送，但買菜做飯洗衣服這些事情是天天少不了的，雖說任老師從不要求，但自己還得自覺不是？何況趙琴隔三差五的來電話提醒：“家裏的事你多幹一點。”趙梅隔三差五的跑來監督：“你別老跑出去喝酒打牌，人家是後姥姥。”雖說聽起來不舒服，可事實如此。
    “過兩天行不？要給孫子做飯呢。”老趙推脫。
    “又不是天天喝。吃飯的時候讓他們過來一起吃一點不行嗎？老陸提議的。”老陳說。
    老趙知道是老陸提議的，可也不能不點破：“老於什麽意思？”
    “老於還能說啥？讓問你有沒有時間，說是aa製就行。你明知道倆人不痛快，總不能就這麽下去吧？”老陳說。
    老趙隻好應承下來。
    中午和任老師說起，任老師有些為難：“剛好下午我也有點事，單位有集體活動。”
    “沒關係。我去接。接上再去吃飯，你的活動大概什麽時候結束？完了接我們回家，還少喝一些。”老趙安排。
    “隻能這樣了。”任老師說。
    因為要喝酒，所以不能開車。老陳提議，要去老宋那裏的，但讓老趙否決了：“好長時間沒有去了，前幾天聽說休業了，不知道現在開了沒有？還是隨便找個地方吧。”
    就去了一家叫川味香的小餐館，隻有雅座，幾個老漢也不介意，點了四個熱菜，兩個涼菜，就開始打撲克喝酒。
    老趙是接上小石頭才過去的，還拎了兩瓶自家的酒。誰知道，剛準備喝酒，老盧就說：“先說好，今天不aa製，菜錢算我的。”
    老於就看老陳。
    “老規矩。你們不要朝令夕改的，你說是不是老趙？”老陳說。
    老趙就笑：“百十塊錢的事，那麽較真幹什麽？”
    老於說話了：“必須aa。”
    “好好好，你說了算。現在酒能喝了吧？”老陳說。
    老陸就有些尷尬。
    “還是收羊皮，一人一個分酒器，自斟自飲，不代不懶。”老陳乘機就發起了牌：“我先開牌。今天就是喝酒，往事不憶，閑話少說。”
    氣氛就莫名其妙的有點沉悶。
    “哎！老趙。你這也算是有過兩個老婆的人了，這兩個老婆有啥不一樣？”老於故意說。
    “老陸的經驗多，讓他說。”老趙說。
    在同學們中間，老路算是一表人才，濃眉大眼，長相英俊，外表硬朗，上學的時候，就是女生心中的白馬王子，也是高中同班同學中，唯一成了對的。但少有人知道的是，老路和現在的妻子結婚以前，還有過一個戀人，而且，兩個人的關係從來沒有斷過，這在他們幾個要好的同學中間，屬於公開的秘密。還曾經發生過差點讓妻子堵在床上的事情。
    “那有什麽好說的，現在早不來往了。”老陸卻不想說：“現在天天煩惱的，這麽老了哪還有那份心思？”
    “是不是又讓老婆發現什麽不合適的地方了。”老陳問。
    “哪呀？前一陣兒子離婚了，現在兩個孩子都是我們老兩口的，兒子不著家，都快愁死了。”老陸歎息。
    “啥時候的事？怎麽一點風聲都沒有？”老陳問。
    “就前兩個月的事。兒子外麵有人了，讓兒媳婦堵在了家裏，兩個人就鬧得不可開交，非要離婚。我還和老婆子兩個人給親家賠情道歉了兩回。後來人家兩個人不過了，就離了唄。這種家醜，咋好意思張嘴說。”
    老陸能在這個時候，把這個話說出來，其實也有變相為那天打牌的事道歉的意思，都是老了的人，多少還有些臉麵，有些話當麵不好說不出來而已。
    老於就長歎了幾口氣：“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不說了，向前看吧。來，我提議碰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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