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楊國慶的電話，老趙的心裏就咯噔一下：“不見了？一個大活人，前幾天還見了的。”
    “還能騙你咋的？他老婆剛給我打的電話，說是給兒子發了個短信，說他走了，讓他們好好生活，不要找他。我也搞不清什麽情況。”
    “他老婆在哪？還有兒子。”老趙問。
    “我倒是沒有問。應該在家吧，搞不清楚。他老婆打電話就是問我這幾天見過了沒有？”
    老趙就想起了老宋來說的那些話：“不對。你再打電話問問，最好是把他兒子也找見。”老趙就有點急了。
    “人家的家事，摻和那麽多幹什麽？還問你電話，說不定一會就給你打過去了。”楊國慶說。
    “別那麽冷漠，聽我的沒錯。要不，你把他老婆的電話發過來，我打。”
    老趙剛掛了電話，手機又響了，拿起來一看卻是個陌生來電，就接了起來，果真是老宋老婆的：“趙哥，這兩天你見過我們家老宋沒？”
    “幾天前見過的，還在我這坐了一會兒，這兩天再沒有見過。你在哪？”
    “我在姑娘這。昨天下午，兒子打電話說，他爸給他發了個短信，說是走了，不要讓我們找他，也不知道啥意思。我們幾個打電話，電話就不通了。”
    “這幾天沒有見過。你兒子在哪？”
    “外麵耍去了，前天剛回家，現在應該在他奶奶家。”老宋老婆說。
    老趙就斷定，老宋八成是出事了。可他們家的人，除了他老婆以外，老趙再沒有熟悉的，也隻能是幹著急。就又打電話給楊國慶：“那天來我這裏，說話瘋瘋癲癲的，我這兩天正瞎琢磨呢，感覺不大好，你知道他媽住在哪嗎？”
    “不知道，你別嚇唬人了，這麽大年齡了，能出什麽事？”楊國慶還是不以為然。
    老宋終究還是出事了。
    老宋的兒子回到家裏，沒有找到老宋的影子，就又去了老宋母親那裏，才知道老宋從老趙這裏出去以後，就去了母親那裏，老太太快八十歲了，身體還硬朗，一直一個人過的，老宋陪老太太待了一個下午，又住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走的時候，留了一台手機，說是這幾天不過來了，要上省城去辦點事，手機過幾天讓兒子來取，老太太也沒有在意。
    老宋的兒子在留下的手機裏找到了幾段錄音，全是留給老宋兒子的：說是自己累了，讓他代替自己給老太太盡孝送終，自己去了哪裏，卻一個字都沒有留。
    老宋的老伴和兒女這才慌了。老伴急急忙忙的趕回來，四處托人找，但隻是查出來買了去省城的火車票，再往下就沒有了下文。然後是報警，還找了人追蹤到老宋的手機信號規跡，最後消失在黃河岸邊。而這個時間，正是給他兒子發信息的那個時間。
    老趙沒有想到，印象中懦弱的老宋，竟然還有這麽剛烈的一麵，且用這麽極端的方式。
    老趙就和楊國慶去了一趟老宋的家裏。可心裏明明知道是怎麽回事，還是言不由衷的說：“不要著急，說不準就是嚇唬嚇唬你們，過兩天就回來了。”
    老宋的老伴哭的一塌糊塗：“早知道我就不去姑娘那了，以為就是倆口子鬧個矛盾，以前又不是沒有鬧過。你們說，他要是真的尋了短見，我們該怎麽活啊？”
    這樣的場合，顯然是不能久坐的。老宋的兒子一直低頭不語，老趙和楊國慶出門的時候，才說了一句話：謝謝趙叔，楊叔。”
    隻是老宋在手機裏，到底說了什麽，隻有他們家的人自己知道，別人是無從知道的。
    和楊國慶兩個人出來，老趙說：“這個家以後可怎麽過。”
    “該怎麽過怎麽過。最多就是那個店不開了。兒女都那麽大了，還怕吃不上還是喝不上。”楊國慶說。
    “他媽還在。”老趙提醒。
    “我知道你的意思，少操那份閑心，你怎麽幫？本來不知道，再弄點事出來，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了。”楊國慶說。
    人的快樂是一致的，但悲傷卻不相同。楊國慶說的有道理，別的不說，就老宋兒子那種不疼不癢的態度，其他的想法，也就暫時沒有了。不管老宋做了什麽，眼下隻能是猜測，老趙也就打消了去看看他媽的想法。
    但還是忍不住和任老師說起老宋的事：“怎麽會這麽想這麽做呢，這個老宋。”
    “就是，見過幾次，感覺到很開朗的。”任老師附和。
    “我們是當兵回來後才熟悉的，以前來往也不多，回來這幾年才聯係多一些。第一感覺和你一樣，很開朗的，在戰友中間還是比較活躍的，平時待人也還好。不應該有這些想法的。”老趙感歎。
    “別想那麽多，畢竟還沒有確切消息。你還是多注意點自己，我怎麽發現，你最近有些多愁善感了？”任老師說。
    “有嗎？”老趙反問。
    “怎麽沒有？動不動長籲短歎的。”任老師剛要接著說，小石頭在次臥叫了起來：“姥姥，這個字我不會寫。”
    任老師應了一聲，連忙走了：“自己把牛奶喝了。”
    老趙就點了一支煙，向沙發上一靠，想起和老宋的點滴來。去他飯館吃飯的事，戰友們一起聊天的事，喝酒的事，那張團臉上永遠有的一絲卑微的笑容……
    想著想著，就看見老宋了，還在黃河岸邊，老趙在那站著，老宋在麵前走了過去，看了老趙一眼，還是笑著，卻不說話，老趙就叫老宋老宋，你去那裏？老宋卻越走越快，越走越遠。老趙急了，就追了過去。眼見著老宋走到了河裏，慢慢沉下去。老趙就奮力一撲，想抓住老宋，不料，砰的一聲，老趙一睜眼，才發現自己竟然睡著了，剛才夢裏的那一撲，竟是腳把茶幾上的水杯打到了地上。
    任老師和小石頭聽見聲音也出來了，老趙揉一揉眼睛：“不小心把水杯打倒了。”
    任老師就過來收拾，小石頭卻說：“姥爺，你這麽老了，還這麽毛手毛腳嗎。”
    老趙心裏卻想：老宋怕是真的凶多吉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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