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冰船殘骸的陰影在冰原上拉長，江天野蜷縮在臨時掩體的角落，懷表的齒輪聲仍在耳畔縈繞。
    金屬表殼緊貼著掌心，寒意順著血管爬進心髒。
    他閉上眼，冰晶摩擦的輕響幻化成模糊的音節，像有人隔著厚重的冰層呼喚他的名字。
    “老江！”
    林寒的吼聲將他拽回現實。
    軍人沾滿冰碴的麵罩後，一雙眼睛鷹隼般掃視著掩體入口。
    陸雲漪正用凍傷的手指調試電磁脈衝器，淡金色的紋路從她脖頸蔓延到儀器外殼，在昏暗中泛著微光。
    “能量導管位移加速了。”
    她頭也不抬，聲音沙啞，“那座塔在引導我們下去。”
    江天野摸索著站起來，防護服關節處發出不堪重負的摩擦聲。
    掩體外呼嘯的風雪中，隱約傳來鈴鐺般的脆響……
    那是懸浮的冰晶相互碰撞的聲音。
    他掀開防寒簾，瞳孔猛地收縮……
    昨夜被磁暴摧毀的黑塔殘骸竟重新聚合，塔基表麵滲出暗金色的黏液，像傷口結出的琥珀。
    林寒的狙擊槍管結著冰淩，槍托抵在肩窩：“軍方兩個小隊失聯前傳回的畫麵顯示，塔基有生物熱源。”
    他調出戰術平板，模糊的紅外影像裏，無數人形輪廓正沿著塔體內部螺旋上升。
    “不是活人。”
    陸雲漪湊近屏幕，呼吸在麵罩上凝成白霧，“體溫恒定在零下二十度，更像是......”
    “冰雕。”
    江天野打斷她。
    老人枯瘦的手指劃過影像中某個身影的輪廓，防護服肘部的破洞位置，與他記憶中女兒最後一次出勤時的裝備完全吻合。
    懷表突然震動，表盤玻璃的裂痕滲出淡藍色液體，在雪地上畫出蜿蜒的軌跡。
    三人順著冰痕追蹤至塔基裂口。
    暴風雪在此處形成詭異的寧靜帶，空氣裏飄浮著細碎的冰晶，每粒晶體都折射出菱形的光斑。
    林寒的軍靴剛踏上塔體表麵，暗金黏液突然沸騰，凝聚成無數發絲般的觸須。
    陸雲漪舉起改裝過的聲波發射器，47赫茲的震蕩波將觸須震成齏粉，卻在下一秒重新聚合。
    “跟著血痕走！”
    江天野突然喊道。
    懷表滲出的藍液在黏液表麵蝕出通道，形成僅供單人通行的狹縫。
    老人佝僂著背鑽入裂縫，腐臭味撲麵而來……
    塔體內壁布滿蜂窩狀孔洞，每個孔穴都封存著冰晶凝結的人體。
    林寒的槍口掃過最近的冰棺。
    透明冰層下，二十年前失蹤的科考隊員保持著驚恐的表情，右手食指指著斜上方的通道。
    陸雲漪的監測儀突然報警，淡金紋路爬上冰棺表麵：“他們在傳遞信息......某種求救信號......”
    通道深處傳來冰層碎裂的脆響。
    江天野的懷表指針瘋狂旋轉，表殼燙得幾乎握不住。
    轉過第三個彎道時，冰晶玫瑰的幽光從前方透出……
    那是座百米高的冰窟，中央懸浮著由無數六棱冰晶組成的巨型花苞。
    花蕊處蜷縮著人影，淡藍色的長發在能量流中如水草般飄蕩。
    “小滿......”
    老人的哽咽卡在喉間。
    林寒死死扣住他的肩膀：“是陷阱！能量讀數異常！”
    冰晶玫瑰突然綻放。
    江小滿的虛影緩緩抬頭，冰藍色的瞳孔沒有焦點。
    她的嘴唇開合，聲音直接灌入三人腦海：“爸爸，帶我回家......”
    陸雲漪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鼻腔湧出溫熱的液體。
    她扯下染血的麵罩，發現防護服內層結滿霜花：“聲波攻擊！封閉聽覺！”    江天野趁機撲向控製台……
    那是二十年前科考隊遺留的設備，操作屏上還貼著褪色的卡通貼紙。
    老人顫抖的手指按下啟動鍵，冰窟頂部垂下生鏽的機械臂，鉗住冰晶玫瑰的花莖。
    “不要！”
    虛影發出淒厲的尖叫。
    塔體劇烈震顫，封存屍體的冰棺接連爆裂。
    林寒的子彈擊碎墜落的冰錐，扯著江天野滾到掩體後方。
    陸雲漪的聲波發射器過載爆炸，氣浪掀飛她的防護頭盔。
    淡金紋路在她裸露的皮膚上瘋狂蔓延。
    “關閉它！”
    她嘶吼著指向控製台。
    江天野卻魔怔般盯著操作屏，女兒生前的日誌正在自動播放：
    “......地磁錨點測試第47次失敗，但我在冰芯樣本裏聽到了聲音......”
    冰晶玫瑰開始融化。
    江小滿的虛影逐漸凝實，瞳孔泛起暗金。
    她的指尖伸出冰刺，緩緩逼近江天野：“為什麽要拋棄我？”
    林寒的匕首貫穿虛影胸口，卻像刺入水波般毫無阻礙。
    軍人突然僵住，匕首表麵爬滿冰晶，順著右臂急速蔓延。
    陸雲漪撲過去扯開他的防護服，發現被淡金紋路侵蝕的皮膚正在金屬化。
    “青銅瘟疫......”她渾身發冷，“感染源在玫瑰內部！”
    江天野的懷表突然爆出強光。
    表盤玻璃徹底碎裂，江小滿的照片在藍焰中燃燒。
    人發狠似的砸碎控製屏，拽出核心電路板按在玫瑰根部。
    能量逆流的刹那，虛影發出非人的嚎叫，冰晶花瓣層層凋零，露出中心漆黑的金屬核心。
    林寒的右臂恢複知覺，金屬化停止在肘關節。
    他扛起虛脫的江天野，跟著陸雲漪衝向應急通道。
    身後傳來冰層崩塌的轟鳴，無數青銅色的顆粒從核心中噴發，在空氣中凝聚成上古文字的形態。
    “快譯！”
    林寒踹開變形的閘門。
    陸雲漪回頭瞬間，淡金紋路爬滿眼球。
    她看清了那些盤旋的文字：“......篩選程序啟動，淨化開始......”
    暴風雪吞沒了三人。
    在他們逃離的冰窟深處，金屬核心表麵浮現裂紋。
    青銅色的液體滲入冰層，順著地脈流向人類基地。
    某個沉睡萬年的機製被激活，冰棺中的屍體集體睜眼，瞳孔泛起暗金。
    江天野在昏迷前最後看到的畫麵，是懷表殘骸中閃爍的微光。
    那光芒組成模糊的單詞，既像“原諒”，又像“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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