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漪的耳畔回蕩著尖銳的嗡鳴，仿佛有人將冰錐刺入耳膜。
    她艱難地睜開眼，防護麵罩內側的霧氣凝成冰花，模糊的視野裏透出微弱的藍光。
    心髒在胸腔內劇烈跳動，每一次搏動都像是鐵錘砸向肋骨。
    那陌生的頻率仍在持續，如同寄生在血液裏的警報器。
    “呼吸放慢。”
    林寒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軍人半跪在冰岩旁，正用軍刀削著凍硬的繃帶。
    他的右臂纏著滲血的布條，防寒服肩部撕裂的破口處結滿暗紅冰晶，“你昏迷了四小時。”
    江天野佝僂著背蜷縮在角落，手中捏著半塊碎裂的懷表。
    老人的指腹反複摩挲照片邊緣，女兒江小滿的笑容在冰晶折射中顯得支離破碎。
    聽到響動，他遲緩地轉過頭，渾濁的瞳孔映出陸雲漪蘇醒的身影：“基因鎖……你體內的……”
    陸雲漪猛地按住心口。
    昏迷前的記憶如潮水湧來：
    『冰晶玫瑰中的江小滿虛影、基因圖譜的強製破解、心髒深處炸開的劇痛。
    她扯開防護服領口，鎖骨下方的皮膚浮現出淡金色紋路，那些線條正沿著血管向心髒蔓延，組成複雜的幾何圖案。』
    林寒將水壺塞進她手中。
    壺嘴剛觸及嘴唇，陸雲漪突然僵住……
    壺內的液體泛著詭異的藍光，細小的晶粒在杯中沉浮。
    “能量汙染滲透到地下水層了。”
    軍人擦著槍管，聲音低沉，“整片冰原都在異變。”
    三人藏身的冰洞外，暴風雪撕扯著天地。
    遠處懸浮冰蓋的殘骸散落在雪原上，扭曲的金屬骨架如同巨獸的骸骨。
    偶爾有暗金光流刺穿雲層，在冰麵烙下焦黑的痕跡，那是黑塔能量導管失控的征兆。
    陸雲漪顫抖著摸出便攜終端。
    屏幕裂紋間，基因圖譜正在自動更新，代表《反戰協議》的加密代碼嵌套在每段基因序列中，像纏繞dna的荊棘。
    “難怪軍方拚命掩蓋……”
    她嘶啞地呢喃，“所有基因技術都綁定了道德枷鎖……一旦檢測到戰爭行為，基因鎖會釋放致命病毒……”
    江天野的老花鏡片蒙著霧氣。
    他想起女兒實驗室裏那些被紅筆圈出的日誌，想起她生前反複念叨的“技術倫理”。
    此刻那些零碎的線索終於串聯成殘酷的真相……江小滿早就發現了黑塔的篩選機製，卻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冰洞深處突然傳來脆響。
    林寒瞬間舉槍瞄準，夜視鏡裏映出冰壁滲出的暗紅液體。
    那些黏液如活物般匯聚成股，沿著岩縫攀爬，最終在洞頂凝結成鍾乳石狀的晶體。
    晶體內部閃爍著微光，細看竟是無數縮小的人類基因鏈模型。
    “它在監視我們。”
    陸雲漪將終端對準晶體。
    淡金紋路與屏幕藍光交相輝映，基因圖譜中的加密條款突然具象化。
    成排的電子協議懸浮在空中，每條都標注著“反戰條款生效中”。
    江天野突然劇烈咳嗽。
    老人從工具包翻出鏽跡斑斑的錄音筆，並按下播放鍵。
    二十年前的通訊錄音在冰洞中回蕩：
    “……這裏是昆侖站，冰芯樣本顯示基因鎖存在隱藏協議……請求終止鑽探……”
    雜音吞沒了後半句，但三人都聽出那是江小滿的聲音。
    林寒的子彈擊碎洞頂晶體。
    黏液暴雨般傾瀉而下，在觸地前凍結成尖刺。
    “沒時間悼念了。”
    他拽起兩人，“軍方殘部正在向錨點移動，黑塔的能量波動每小時增強一次。”
    暴風雪中跋涉的每一秒都像永恒。
    陸雲漪的防護靴陷進雪坑，淡金紋路已蔓延至脖頸。
    她感覺有無數細針在血管中遊走，基因鎖的警告與黑塔的能量脈衝產生詭異的同步。
    江天野突然指向地平線……
    成排的青銅色脈絡刺破冰層，如同巨樹的根係向天空生長。
    “能量導管在擴張。”
    陸雲漪的監測儀發出哀鳴。
    屏幕上的三維模型顯示，那些脈絡正吸收著冰蓋殘骸的能量，“它們需要更多載體……”
    話音未落，冰原突然塌陷。
    林寒甩出攀登繩纏住岩柱，三人懸在深淵邊緣晃蕩。
    下方百米處，軍方遺留的鑽機殘骸正在融化，暗金光流從裂縫中噴湧，將周圍的冰層染成琥珀色。
    更深處傳來規律的搏動聲，像是某種巨型心髒在跳動。
    “抓緊！”
    林寒的吼聲被狂風撕碎。
    江天野的繩索突然斷裂，老人向下墜落的瞬間，陸雲漪撲過去抓住他的手腕。
    基因鎖的紋路爆出灼目光芒，劇痛讓她幾乎鬆手。
    某種陌生的力量突然湧入四肢。
    陸雲漪瞳孔收縮，淡金紋路如電路板般在皮膚下遊走。
    她竟單手將江天野拽了上來，力量遠超人類極限。
    “基因鎖在改造我的身體……”她盯著顫抖的掌心，“黑塔想讓我成為活體密鑰……”
    冰淵底部傳來雷鳴般的轟鳴，成排的青銅導管破土而出，頂端噴出幽藍火焰。
    林寒的戰術平板亮起警報，輻射值正在指數級攀升，整個南極冰蓋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懸浮。
    “它要呼吸了。”
    江天野佝僂著背，懷表殘片在掌心烙出紅痕。
    老人渾濁的瞳孔映出天際的異象，無數冰晶匯聚成肺葉狀的雲團，隨著能量脈衝收縮擴張。
    陸雲漪撕開冷凍劑噴罐，極寒霧氣暫時抑製住基因鎖的蔓延，但淡金紋路仍在向心髒逼近。
    “去錨點……”
    她望向遠方的黑塔虛影，“江小滿說的錨點……或許是唯一能解除基因鎖的地方……”
    林寒沉默著組裝好最後三枚液氮彈。
    軍人的疤痕在幽藍光芒中愈發猙獰，他望向冰原盡頭，那裏有座半埋的金屬方碑，碑文正是江小滿生前破譯的上古警告。
    暴風雪更狂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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