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縫中的寒氣貼著脊背爬行，江天野手中的應急燈在黑暗中搖晃。
    懷表鏈子繃直成一道鋒利的直線，末端指向冰層深處蜿蜒的淡藍光流。
    老人用凍裂的拇指抹去嘴角血漬，碎裂的鏡片後透出混濁卻堅定的目光。
    “跟著光走。”
    陸雲漪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她撕開破損的防護服袖口，鎖骨下方淡金色的痕跡已蔓延至頸側，在幽藍光暈中如同古老的刺青。
    林寒沉默地端起衝鋒槍，左手小臂皮膚下流動的金色脈絡比半小時前更密集，像是皮下埋著會呼吸的電路板。
    三人貼著冰壁挪動，靴底在光滑的冰麵上打滑。
    淡藍光流忽而收縮成細線，忽而膨脹成光帶，如同有生命的血管在地脈中搏動。
    江天野的呼吸在麵罩裏凝成白霜，他注意到兩側冰層裏凍結著成串氣泡，每個氣泡中心都懸浮著米粒大小的青銅色顆粒。
    “停。”
    林寒突然壓低身形。
    軍人的作戰靴碾碎地麵積雪，在死寂中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前方五十米處的冰窟突然開闊，上百道人影正以怪異的姿態跪坐成環形。
    陸雲漪的監測儀發出蜂鳴。
    她快速掃過屏幕，被低溫凍傷的指尖微微發抖：“生命體征異常......體溫零下二十度，心跳頻率隻有正常值的十分之一。”
    江天野將應急燈調到最低亮度。
    昏黃的光圈掃過最近的人影，那是個穿著橙色防寒服的研究員，半邊臉頰覆蓋著青銅色物質，眼窩裏凝固著冰晶。
    更駭人的是他的嘴唇正在蠕動，盡管麵部肌肉早已凍結。
    “他們......在唱歌？”
    老人嘶啞的嗓音帶著顫意。
    冰窟中飄蕩著斷續的音節，像是上百台老式留聲機在同時播放磨損的唱片。
    聲調忽高忽低，時而像孩童囈語，時而像垂死者的嗚咽。
    林寒的左手突然抽搐，金色脈絡迸發出刺痛的光，仿佛在與那些聲音共振。
    陸雲漪突然抓住軍人手腕：“關閉聽覺傳感器！這是神經同頻震蕩！”
    已經晚了。
    最近的感染者突然轉頭，青銅化的脖頸發出冰層開裂般的脆響。
    他的聲帶振動著吐出成串顫音，冰窟頂端的積雪隨之簌簌墜落。
    江天野踉蹌著扶住冰柱，發現懷表鏈子正在高頻顫動，表麵結出細密的青銅鏽斑。
    “後退！”
    林寒的怒吼被聲浪吞沒。
    環形陣列中央升起淡金色霧靄，十二名完全青銅化的感染者緩緩起身。
    他們的關節活動時發出金屬摩擦聲，張開的嘴裏湧出青銅色粉塵，在半空凝聚成模糊的文字符號。
    陸雲漪的瞳孔驟然收縮，那些符號與她胎記的紋路驚人相似。
    “是警告......”
    她扯開領口，淡金痕跡已爬滿鎖骨，“他們在重複某個文明的末日預言......”
    江天野的應急燈突然爆裂。
    黑暗降臨的瞬間，冰窟四壁同時亮起幽藍熒光。
    數以千計的青銅顆粒從冰層滲出，在空中聚合成巨大的環形結構。
    林寒的衝鋒槍噴射出火舌，子彈擊穿青銅霧靄卻發出擊中金屬的脆響。
    “沒用！這些是記憶載體！”
    陸雲漪將最後兩支抑製劑紮進太陽穴，淡金紋路暫時消退，“要找聲源中樞......”
    話音未落，三名青銅化感染者突然撲來。
    他們的手指延伸出尖刺，在冰麵上刮擦出刺耳聲響。
    林寒側身閃避，軍靴踹中其中一人的膝蓋，卻像踢中實心金屬般震得小腿發麻。
    軍人順勢翻滾，扯下腰間液氮彈擲向冰窟頂端。
    爆開的極寒白霧暫時凍結了聲波震蕩。
    江天野趁機衝向環形陣列中心，懷表鏈子如同指南針般指向某具蜷縮的屍體。
    那是個穿著老式防寒服的女人，胸前別著朵冰晶製成的玫瑰胸針，與江小滿當年戴著的款式一模一樣。
    “小滿......”
    老人的哽咽卡在喉間。
    屍體突然睜眼。
    青銅色的瞳孔倒映著江天野蒼老的麵容，開裂的嘴唇吐出字正腔圓的中文：“父親，你終於來了。”
    陸雲漪的尖叫與槍聲同時響起。
    林寒的子彈穿透屍體眉心，飛濺出的卻不是血花，而是大團青銅色飛蛾。
    這些金屬生物振翅時灑落磷粉，觸及的冰麵瞬間結晶化。
    江天野被軍人拽著後退，枯瘦的手指仍試圖抓住那枚冰晶胸針。
    “是記憶投射！”
    陸雲漪的淡金紋路再度暴亮，她撕開防護服將手臂按在冰麵上，“用我的基因頻率幹擾......”
    冰窟突然劇烈搖晃。
    環形陣列開始旋轉，青銅化感染者的吟唱聲疊加成震耳欲聾的轟鳴。
    林寒的左手不受控地抬起衝鋒槍，金色脈絡順著槍管蔓延，將武器改造成詭異的生物金屬。
    軍人咬牙調轉槍口，用變異的手臂砸向冰麵。
    “去中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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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蛛網狀的裂痕在冰層蔓延。
    陸雲漪拽著江天野躍入裂縫，林寒緊隨其後。
    下墜過程中，無數青銅記憶碎片從兩側冰壁湧出，展現著上古文明的末日圖景：
    通天巨塔崩塌、海洋沸騰、人類變成金屬雕像......
    三人重重跌入球形空間。
    中央矗立的青銅方碑刻滿螺旋文字，碑頂懸浮著不斷重組的符號。
    陸雲漪的淡金紋路與碑文產生共鳴，皮膚表麵滲出細密血珠：“這是記憶核心......必須破壞......”
    林寒的變異左臂突然貫穿方碑。
    金色脈絡如樹根般紮入青銅，上古吟唱聲瞬間變成淒厲尖嘯。
    江天野撲向碑底閃爍的冰晶胸針，在觸碰的瞬間看到女兒最後的微笑。
    二十年前那個暴風雪夜的真相，隨著記憶洪流衝入腦海。
    當青銅方碑炸成齏粉時，淡藍光流重新照亮冰窟。
    幸存的感染者集體僵立，青銅物質如退潮般從體表剝離。
    陸雲漪癱坐在冰麵上，發現頸側的淡金紋路中多出了幾道螺旋符號。
    “不是結束......”
    她望向冰窟深處新出現的隧道，“這些記憶......在引導我們去更深處......”
    林寒甩了甩恢複知覺的左手，槍管上的金色脈絡仍未消退。
    江天野將冰晶胸針按在心口，懷表鏈子再次繃直，指向隧道盡頭隱約可見的猩紅光點。
    冰層深處傳來新的震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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