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盡頭的幽藍光流在地殼深處遊動，像無數條蘇醒的毒蛇，將整片雪地映得忽青忽白。
    陸雲漪跪坐在冰裂邊緣，破損的防護服灌滿寒風。鎖骨下方的淡金色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消退。
    她低頭望向掌心，那裏殘留著幹涸的血痂。
    半小時前強行幹擾能量場時，她的基因鎖幾乎崩裂，現在連抬起手指都變得困難。
    “閥門關閉後，東區的維度侵蝕暫時停止了。”
    林寒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軍人拖著半截金屬左臂走近，斷裂處裸露的導線在低溫中結滿了冰霜，每走一步都發出刺耳的摩擦聲，“但地下能量流還在增強。”
    江天野佝僂著背，正用手中冰鎬撬開凍結的監測儀殘骸。
    老人渾濁的瞳孔映著遠處不斷擴散的藍光，聲音沙啞得像砂紙在摩擦：
    “黑塔入口的能量導管在重新聚合……最多三個小時，新的爆發會比之前更加劇烈。”
    他正說著，突然聽見陸雲漪發出劇烈的咳嗽聲。
    後者頸側的淡金色紋路忽地閃爍了幾下，然後徹底熄滅。
    陸雲漪摸向腰間空空如也的抑製劑盒，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基因鎖的反噬比她想象中來得更快，此刻的她就連維持清醒都特別費力，更別提再次啟動能力。
    “你的身體快撐不住了。”
    林寒單膝蹲下，完好的右手按在她肩頭。
    軍人的作戰服布滿了焦痕，右臉被能量灼傷的皮膚正在潰爛，“告訴我，關閉入口需要什麽代價？”
    寒風卷起細碎的雪粒，在三人之間織成朦朧的紗幕。
    陸雲漪望向冰層下方，那裏隱約可見青銅導管交織的脈絡，宛如巨獸的血管。
    她想起了在火星黑塔看到的全息記錄……上古文明的科學家將自己化作活體封印，用基因密碼鎖死了失控的星門。
    “我的基因序列是黑塔認證的密鑰。”
    她摘掉破碎的防護手套，露出小臂內側的螺旋狀疤痕，“如果要永久封閉入口，必須讓基因鎖與核心導管融合。”
    江天野聞言猛地抬頭，冰鎬砸在冰麵上濺起碎屑：“融合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
    陸雲漪說著將凍僵的手掌貼向冰麵，感受著地下傳來的搏動，“我的身體會成為導管的一部分，就像……嵌進機器的齒輪。”
    就在這時，林寒的金屬左臂突然發出異響，斷裂處的導線迸出了幾粒火星。
    軍人用右手死死壓住震顫的義肢，他疤痕交錯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就沒有其他辦法？”
    “軍方埋設的十二台湮滅器還剩兩個小時啟動。”
    陸雲漪指向地平線處的運輸機殘骸，三架墜毀的機身正被藍光逐漸吞噬，“等他們把整個南極當燃料燒盡，黑塔會吸收足夠的能量自我修複。”
    話到此處，沉默像沉重的冰層壓了下來。
    江天野的呼吸器發出嘶鳴，二十年前女兒墜入冰縫的畫麵與此刻重疊。
    老人突然抓住陸雲漪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你不能替所有人做出決定！”
    “我替人類文明做決定。”
    陸雲漪平靜地抽回手，淡金紋路最後一次在瞳孔深處亮起，“上古文明因為貪婪觸碰禁忌，我們至少該學會及時止損。”
    這時，隻見林寒突然起身，並走向冰裂邊緣。
    他將金屬左臂插入冰層，暗沉的脈絡竟與地下的青銅導管產生了微弱的共鳴。
    軍人望著不斷擴張的藍光，聲音混在風裏：“我跟你一起下去。”
    “你瘋了？”
    江天野踉蹌著追了上去，“那具義肢已經……”
    “它能定位核心區。”
    林寒說著扯斷纏在腰間的繃帶，露出潰爛的傷口，“況且沒有我，你們連第一道能量屏障都過不去。”
    陸雲漪還想說些什麽，但腳下冰層卻在突然之間炸開了。
    幽藍光流衝破地麵，將三人同時掀翻在地。
    最近的冰岩在能量衝刷下汽化，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豎井。
    林寒的金屬左臂不受控地指向井口，斷裂處滲出了詭異的藍液……那是黑塔能量侵蝕的征兆。
    “它在召喚鑰匙。”
    陸雲漪抹去嘴角的血沫，突然明白過來，“你的義肢早就被標記了。”
    林寒低頭看著失控的金屬左臂，忽然冷笑：“所以……這就是代價？”
    江天野的冰鎬深深鑿進冰麵。
    老人望著豎井中升騰的藍霧，仿佛看到了女兒在深淵盡頭微笑。
    他抓起最後半管凝固的冰晶玫瑰液，狠狠紮進陸雲漪的手臂：“要死也得帶上這個……這是小滿當年研發的中和劑，或許能延緩融合速度。”
    劇痛讓陸雲漪短暫清醒。
    她看著淡藍液體滲入血管，基因鎖的灼燒感果然減弱了幾分。
    此時，林寒已經用登山索纏住了三人腰際，金屬左臂的導線接駁在豎井邊緣的青銅導管上。
    “抓緊。”
    軍人喊道，語畢便縱身躍入了豎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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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墜的瞬間，陸雲漪看到井壁布滿了發光的紋路。
    那些符號與她的基因疤痕完美契合，仿佛早就有人刻下了命運的軌跡。
    江天野的驚呼被狂風撕碎，老人死死攥著斷裂的懷表鏈，表盤玻璃映出井底越來越近的龐然大物……
    黑塔核心區宛如一顆巨獸的心髒。
    隻見直徑百米的球形空間內，青銅導管如荊棘般交錯，中心懸浮著不斷重組的幾何體。
    這時，林寒的金屬左臂突然脫離了身體，被一股無形之力吸向核心。
    軍人在半空擰轉腰身，右手抽出戰術匕首割斷連接線，鮮血瞬間從斷臂處噴湧而出。
    “它在排斥我。”
    陸雲漪說道，他剛落地就跪倒在地。
    基因鎖與核心區的共鳴引發一陣劇痛，她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被撕扯，“必須……盡快啟動融合……”
    江天野撲向控製台，生鏽的儀表盤上布滿了冰晶玫瑰的刻痕。
    老人顫抖著輸入二十年前的解除代碼，卻在此刻發現係統早已被篡改。
    核心幾何體突然投射出一道紅光，並在空中拚出倒計時：
    014700。
    “軍方提前了！”
    林寒用牙咬開止血帶纏住右臂傷口，“湮滅器進入最終預熱。”
    此時，陸雲漪正爬向核心幾何體。
    淡金紋路重新浮現在她的皮膚表麵，而這一次卻帶著血色的裂痕。
    她將手掌貼上冰冷的青銅導管，基因鎖與黑塔能量開始同步。
    無數信息流在下一秒湧入腦海，她看到上古文明最後一位守護者化作光粒，又看到南極冰蓋在能量爆發中汽化，還看到林寒的金屬左臂指向某個黑暗的未來……以及……
    “要切斷能量循環！”
    她突然轉頭嘶喊道，“江老，把中和劑注入東南角的導管！”
    江天野握著冰鎬的手在發抖。
    老人看著陸雲漪逐漸透明的右臂，突然明白所謂“融合”的真正含義。
    她的身體正在被導管同化，從指尖開始一點點化作光粒。
    此時，林寒已經衝向了東南角。
    軍人用匕首撬開導管外殼，暗紅能量液濺在作戰服上腐蝕出孔洞。
    他接過江天野拋來的中和劑，隨即整管淡藍液體倒進了沸騰的能量流中。
    球形空間突然靜止。
    陸雲漪的淡金紋路爆發出最後的光芒，基因鎖與黑塔核心徹底嵌合。
    無數青銅導管同時亮起，將她懸吊在半空。
    她聽見江天野的哭喊聲，那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她看到老人瘋狂地捶打著控製台，又看到林寒染血的右手伸向自己，還看到核心區外亮起十二道湮滅器的啟動光束……
    然後……世界歸於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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