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冰蓋墜入海麵的轟鳴仍在天地間回蕩，破碎的冰層如利齒般刺穿雲層，晨曦在浮冰間折射出冷冽的碎光。
    江天野趴在潛艇艙口，防護麵罩上的裂痕將視野切割成扭曲的碎片。
    他望著遠方傾覆的軍艦殘骸，燃油在海麵燃起幽藍火焰，濃煙遮蔽了青銅碑文最後的殘跡。
    “契約完成了……”
    陸雲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倚著艙壁滑坐在地，手腕纏著滲血的繃帶，臉色蒼白如紙。
    冰蓋邊緣浮現的新紋路正泛著淡金光芒，像是烙在大陸架上的古老烙印。
    林寒將打空的衝鋒槍甩上肩頭，金屬槍管沾滿冰渣。
    軍人布滿血絲的眼睛掃過雷達屏，十幾個紅點正從燃燒的艦隊後方逼近。那是未被衝擊波摧毀的軍用快艇，艇身的裝甲在火光中泛著冷硬的光澤。
    “他們還不死心。”他扯開戰術背心的暗袋，掏出最後一枚電磁脈衝彈，“準備接敵。”
    快艇的引擎聲撕裂海麵的死寂。領頭的中型艦船上，一名戴防毒麵具的軍官舉起擴音器，電子變調的聲音刺入耳膜：“交出星核密鑰！這是最後通牒！”
    江天野的拳頭重重砸在艙壁上，老人渾濁的瞳孔映著那些漆黑的炮口，二十年來軍方的貪婪與女兒犧牲的畫麵在腦海中交織。
    “密鑰早就和冰蓋一起沉了！”他嘶吼著，聲音混入鹹澀的海風，“你們這群瘋子還沒鬧夠嗎！”
    回答他的是炮火的尖嘯。
    三枚穿甲彈擦著潛艇外殼炸開，衝擊波將眾人掀翻在地。
    陸雲漪的後腦撞上控製台邊緣，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她掙紮著摸向腰間，基因鎖的監測器屏幕已碎成蛛網，但淡金紋路仍在皮下隱隱發燙。
    “林寒！”她突然抓住軍人的手臂，“東北方！水下有東西！”
    聲呐圖驟然扭曲。原本平靜的海麵隆起巨大鼓包，一台漆成啞黑色的巨型機甲破水而出。
    它的關節處噴湧著蒸汽，足有潛艇兩倍高的身軀上布滿彈痕，胸口的反應堆核心正發出不祥的紅光。
    “是‘燧人氏’原型機！”林寒的瞳孔收縮，“他們居然把這玩意運到南極！”
    機甲的鐵拳轟然砸向潛艇。金屬變形的尖嘯聲中，江天野被氣浪掀進底艙。
    他掙紮著爬起時，看見陸雲漪正將神經接駁器刺入控製台接口，淡金血液順著導線滲入係統。
    “啟動備用能源！”她的吼聲混著咳嗽，“用冰晶玫瑰的頻率幹擾它！”
    潛艇的推進器突然暴鳴。幽藍尾焰在海麵犁出深溝，險險避開機甲的第二次重擊。
    林寒攀上了望台，電磁脈衝彈脫手擲向機甲頭部。
    爆開的電弧在裝甲表麵跳躍，卻隻讓那怪物停頓了半秒。足夠江天野撲到武器櫃前，拽出一支老式火箭筒。
    “瞄準反應堆！”老人嘶啞的嗓音混著血腥味。
    燃燒彈拖著橙紅尾跡撞上機甲胸口，衝天火光中，陸雲漪的監測器突然尖叫：“能量讀數異常！它在吸收爆炸當量！”
    仿佛印證她的警告，機甲被轟碎的裝甲下露出青銅色內層，那是與黑塔導管同質的金屬，此刻正貪婪地吞噬火焰。
    破損處迅速增生出珊瑚狀結構，轉眼間修複如初。
    軍官的獰笑通過擴音器傳來：“感謝你們幫忙激活上古科技！”
    林寒的指節捏得發白。
    快艇群趁機包抄，機槍子彈在潛艇外殼鑿出連綿火星。
    陸雲漪突然拽住江天野的衣領，將他推向逃生艙：“帶抑製器去冰蓋裂縫！我和林寒拖住他們！”
    “你撐不住的！”老人反手抓住她的手腕。
    基因學家的皮膚滾燙，淡金紋路已蔓延至脖頸。那是過度使用基因鎖的征兆。
    潛艇再次劇震，機甲的鐵足踏碎尾艙，海水裹著冰碴倒灌而入。
    林寒的匕首紮進艙壁穩住身形，染血的繃帶在狂風中獵獵作響。“走！”
    他衝江天野咆哮，“契約紋路是關鍵！”
    一枚榴彈在了望台炸開。
    江天野被氣浪推進逃生艙的瞬間，看見林寒縱身躍向機甲。
    軍人的身影在鋼鐵巨獸麵前渺小如蟻，卻精準地將電磁脈衝彈塞進裝甲縫隙。
    爆開的藍光中，陸雲漪的尖叫穿透雨幕：“不要！”
    黑暗吞沒了老人的視野。
    逃生艙如離弦之箭射向冰蓋裂縫。
    江天野蜷縮在狹小空間裏，懷中的金屬箱硌得肋骨生疼。箱內十二支抑製器在顛簸中相互碰撞，發出細碎的叮響。
    潛艇方向的爆炸聲漸漸遙遠，取而代之的是冰層擠壓的呻吟。
    南極大陸正在緩慢沉降，新生的契約紋路如血管般在冰蓋下搏動。
    艙體突然卡進冰縫。
    江天野踹開變形的艙門，極寒空氣如刀割麵。
    他踉蹌著爬出殘骸，眼前是深不見底的冰淵，黑塔的主導管殘骸斜插在淵底，青銅表麵爬滿新生的冰晶脈絡。
    那些淡藍色紋路與契約標記相互糾纏，仿佛在進行無聲的廝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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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滿……”
    老人顫抖的手撫上冰壁。
    幻覺中，女兒的身影似乎站在淵底，發梢沾著冰晶向他微笑。
    他用力搖頭甩開幻象，打開金屬箱的瞬間卻愣住了……
    最底層的夾縫裏，藏著一枚刻有玫瑰紋章的芯片，那是江小滿實驗室的絕密檔案。
    海麵方向傳來第二波爆炸。
    江天野將芯片插入便攜終端，泛黃的全息日誌在風雪中展開。
    二十歲的江小滿正在畫麵中調試儀器，她的防護鏡反射著冰晶玫瑰的冷光：“如果契約被強製執行，唯一的破解方法是……”
    音頻突然被風雪吞沒。
    老人發狂般捶打終端，裂開的屏幕卻隻反複播放著同一段畫麵：江小滿將手按在冰晶玫瑰根部，淡藍光流順著她的手臂逆流而上。
    冰淵深處突然傳來金屬斷裂的巨響。
    江天野猛然回頭。
    契約紋路的光芒正在急速暗淡，而黑塔導管殘骸卻泛起血紅。軍方啟動了某種逆轉程序，上古科技開始反噬地球的能量場。
    他抓起兩支抑製器衝向冰淵邊緣，防護靴在冰麵劃出淩亂刻痕。
    “你們休想！”
    嘶吼聲消散在暴風雪中。
    潛艇殘骸處，林寒從海水裏探出頭，左臂的金屬護甲已扭曲變形。
    機甲正在不遠處重組身軀，陸雲漪被兩名士兵拖向快艇。她的防護服領口撕裂，露出鎖骨下暴走的基因鎖紋路，那圖案正與冰蓋的契約標記一模一樣。
    “引爆反應堆！”軍官的吼聲癲狂。
    機甲胸口的紅光驟亮。林寒的瞳孔映出那個瘋狂閃爍的核心，突然想起江天野塞給他的最後警告：抑製器必須同時插入十二個能量節點。
    快艇上的陸雲漪突然抬頭。
    她的眼睛泛起淡金光芒，基因鎖的紋路如活物般爬上士兵的手臂。
    兩人慘叫著鬆手後退，而她趁機撲向船舵，染血的手指在控製台按下自毀程序。
    “不——”
    軍官的尖叫被爆炸聲淹沒。
    衝天火光照亮了南極的黎明，也映出冰淵邊緣那個佝僂的身影……
    江天野正將最後一支抑製器插入冰層，淡藍光流順著契約紋路席卷整片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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