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需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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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
    司禮監榮公公登門,給李平安送來官袍。
    李平安按捺心中激動,先是三叩九拜謝恩,雙手高舉過頭頂,小心承接青色官袍。
    嶄新官袍還帶著些許布料香氣,讓李平安想起第一回吃白麵饃饃,香甜至極的味道,十來年仍難以忘懷。
    榮公公雙手攙起李平安,笑著說道:“安公公,許久未見,恭喜高升,將來咱家還要多多仰仗!”
    “榮公公客氣。”
    李平安摸出疊銀票,二人手臂分離之際,熟練的塞進榮公公袖口。
    榮公公瞥了眼左右隨侍太監:“你們出去看著,莫要讓閑雜人等打擾,咱家與安公公敘敘舊。”
    待屋內沒了其他人,榮公公肩膀頓時塌了下來。
    徑自坐在太師椅上,彎腰駝背翹著腿,完全沒了司禮監當紅公公的儀態。
    “小安子,三日不見,讓咱家刮目相看啊!”
    李平安順勢坐在桌對麵,嘖嘖上下打量:“小榮子也不差,按照輩分,咱家要叫您一聲幹爺爺呢。”
    “叫一聲來聽聽。”
    “咱家叫你敢答應麽?”
    “……”
    二人伸長脖子,四個眼互相對著,許久之後幹澀了,方才“切”了一聲撇過頭去。
    李平安說道:“多謝小榮子,沒你幫襯,咱分不到禦膳房,也沒機會拜幹爹。”
    “咱也不知是幫了你,還是害了你。”
    榮公公歎息道:“摻和進後宮爭鬥,一不小心便會命喪黃泉,若論活得久,反不如倒夜香的小太監!”
    “咱入宮以來,共吃了六千五百七十二個白麵饃饃,按照好年景計算,早就抵得上咱幾百條性命。”
    李平安聳聳肩:“哪怕明兒就死了,也是穩賺不虧!”
    “你能這般想就好。”
    榮公公正了正身子,沉聲道:“貢品司牽連甚廣,內廷外廷,朝堂地方,你去了切記小心謹慎。”
    李平安頷首道:“咱家明白。”
    “走了。”
    榮公公起身起來,到門口處又回轉腳步,從袖口摸出疊銀票:“恭喜安公公升官,這是咱家份子錢。”
    李平安看著熟悉的銀票,上麵還有自個兒的體溫。
    “你這廝忒不當人子!”
    “爺爺回去了,孫兒好生活著。”
    榮公公笑著擺擺手,開門出去的瞬間,臉色清冷陰沉,令人摸不清深淺。
    屋內。
    李平安貪婪的撫摸官袍,每一分每一寸都不錯過。
    “咱家這就當官兒了?”
    一切都如預料般順利,順遂的讓人心生不安,仿佛幕後有隻無形的大手,操控著世間生靈萬物。
    忙不迭的褪下灰色長袍,換上官袍對著銅鏡打量。
    “說書人講的故事中,好官清官都是麵容方正,咱家這圓臉兒,一般都是貪官汙吏的模樣。”
    李平安撫了撫臉,生出幾分怨恨。
    “現在咱家應當有資格報仇了吧?”
    ……
    晚間。
    小柳子二人學規矩回來,見到李平安身上的官袍,連忙過去磕頭跪拜。
    “奴婢拜見安公公。”
    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官袍,也不知是拜人還是拜衣衫。
    “起來吧。”
    李平安學著幹爹的手勢,端起茶碗吹了吹熱氣,縱使沸水都燙不傷嗓子,也不能少了任何品茶動作。
    從今往後,咱在宮裏是體麵人了!
    “今兒學的怎麽樣啊?”
    小春子說道:“規矩還好,許公公教的用心,武功屬實進展不大,周公公太不盡心。”
    李平安雙目微眯,回想自己在內武堂的經曆,明明才過去一年,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周公公近日收幹兒了麽?”
    小柳子點頭道:“收了小石子做幹兒。”
    李平安略微沉吟,吩咐道:“好生看著周公公,有任何事都報與咱家,將來分配差事,調你倆來貢品司當值。”
    小春子、小柳子大喜過望,咚咚咚磕頭。
    “拜謝安公公。”
    “桀桀桀……”
    李平安不自禁怪笑出聲,以往都是向這個、那個磕頭,今天終於輪到咱家受禮,當真是暢快淋漓。
    暫不理會心中疑慮,先享受當下爽利。
    臨近子時。
    小振子回到住處,看著身穿官袍熟睡的李平安,神色變幻莫名,有恐懼又有懊悔,還有幾分決絕。
    ……
    翌日。
    天色未亮。
    李平安習慣性早早起床,洗漱後去主事房向幹爹問安。
    經過禦膳房門口,發現值守太監換了人。
    “瑾公公怎麽不在?”
    為首太監躬身道:“回安公公,小瑾子調去勤政殿當差。”
    “那真是個好地界,回頭咱家登門賀喜。”
    李平安麵上笑意盈盈,心底卻生出幾分陰霾,小瑾子是幹爹特意借調來,忽然調走必有緣由。
    兩人關係尚可,回頭借著恭賀打探一番。
    主事房外。
    小路子等人早已等候,見到官袍走過來,齊齊跪地叩首。
    “拜見安公公。”
    李平安嘴角翹起,假意扶了扶小路子:“咱們是幹兄弟,輩分兒一樣,如此大禮可是折煞了。”
    小路子不敢起身,狠狠用力磕頭,將地麵染的嫣紅。
    “奴婢不長眼,冒犯了安公公,死不足惜。請安公公盡管責罰,哪怕要了奴婢的命,也毫無怨言。”
    李平安眼底閃過狠厲,琢磨著是不是趁機將小路子拍死。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不在權利最大的時候睚眥必報,難道要等到日落西山,讓小路子冷嘲熱諷不成?
    這時。
    孫公公聲音從屋內傳出:“安公公,莫要為難他們了,太不體麵。”
    李平安頗為惋惜,深深的看了小路子等人一眼,大踏步走進主事房,進門雙腿微弓做勢欲拜。
    孫公公老臉抖動,笑著說道:“安公公,按照官場規矩,同品同級無需行禮,往後無須來請安了。”
    “原來官場還有這般規矩,孩兒尚不熟悉,幹爹莫怪。”
    李平安站直了身子,與孫公公對視片刻,躬身道:“今日孩兒有一事相詢,還請幹爹不吝賜教。”
    孫公公似是早有預料:“是不是問咱家哪裏發現的痕跡?”
    李平安頷首道:“孩兒自認做事圓滿……”
    “確實圓滿,咱家並無證據。”
    孫公公眸光低垂,陰惻惻說道。
    “然而咱家不需要證據,隻要看看誰的對手死了,誰又得了好處,不是安公公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