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
    薄雲遮月，星光耀眼。
    熄燈之後的靜雲觀，一片靜謐，歲月靜好。
    在毗藍婆走後，小屋內已經睡去的妙緣，有所察覺，忽然醒來。
    她凝望無名山峰的方向，那裏一束佛光衝天，在天際蕩開，浸染了半個夜空。
    咚……咚……
    抱著琉璃淨瓶，她敲響了李悠的房門。
    “道長，醒醒，我又想起了一些記憶。”
    第三道敲門聲還沒響起，李悠就打開了房門，因為他壓根就沒睡。
    “關於毗藍婆的事？”
    “對。”
    妙緣重重點頭。
    靈山在碧海仙城，果然有所圖謀，那毗藍婆在緝拿歡喜母的時候，就壓根沒出全力。
    李悠早就對其有所察覺，再一次確認問道：“是不好的事？”
    “是好事，靈山將會大興，迎回一尊古老佛陀，悟道界也會更穩固。”
    “但我的心裏，很不舒服。”
    妙緣又宛若刺痛一般，捂住心髒部位，臉上浮現一抹痛楚。
    這是為碧海仙城五千年以來，千千萬萬丟失的孩童而痛。
    “你的心會痛，那就說明不是好事。”
    李悠屈指一彈，一道靈力湧入妙緣的識海，為她撫平蘇醒記憶帶來的痛苦。
    然後。
    負手抬頭，望向無名山峰的方向。
    這毗藍婆來碧海仙城，果然是搞事情的，這鬧出來的動靜，可真是不小。
    此刻，一道金色旋渦，正在上空快速醞釀。
    佛光如潮，金蓮怒綻，花瓣上的金色脈絡流淌著神秘梵文，熠熠生輝。
    陣紋似金蛇狂舞，盤繞成古老佛印，懸於天際，閃耀著神聖威嚴之光。
    轟！
    一張巨大的女性麵孔，在旋渦之中向下凝望，麵容慈悲，又透著令眾生臣服的威嚴。
    她伸出手臂，扒著旋渦的邊緣，正試圖從中走出，降臨人間。
    “找了那麽久，原來所謂的鬼子母，歡喜母都隻是表象化身，真身掌握在毗藍婆的手中。”
    李悠的唇角，掀起一抹嘲諷，這就是靈山所為？
    ……
    與此同時。
    正在處理城內事務的琉月仙尊，驚詫抬頭，當看見那尊巨大的法相，倒映下來的金色光輝，將她驚愕的神情，展現的清清楚楚。
    緊接著。
    一股冷汗，從額頭涔涔落下，直到此時，她才後知後覺，一尊靈山的菩薩，怎麽可能會單純的來支援。
    她不顧一切，飛奔而出，立刻掐碎手中的法令，聲音夾雜著不解和厲聲質問，出現在五萬裏之外的區域。
    “城主，你到底在搞什麽鬼，為什麽要把毗藍婆引入碧海仙城？！”
    城主絕對知道毗藍婆來此的真實目的。
    隻是。
    當她看見城主的處境時，瞳孔驟然一縮。
    赤腳大仙的傳承者，陸踏雲，他依舊身處那片天魔屍骸之中。
    但再次見麵時，他已經沒有了最開始的那樣輕鬆愜意。
    他渾身染血，龐大的身軀上，布滿觸目心驚的傷痕，有刀傷，劍傷，燒傷，凍傷，咬傷，抓傷……隨便一種傷痕，都不是仙尊能夠承受。
    陸踏雲依靠在山嶽上，衣衫襤褸，喘著沉重的粗氣，剛剛經曆的一場大戰，已讓他挪動身體都困難。
    就連趴在腳邊，不斷啃食的數隻天魔，他也沒有力氣再去管。
    “城……城主，你怎麽弄得這副模樣？”
    琉月仙尊目光不忍，質問的語氣瞬間消失，充滿關切。
    “呼……還不是那該死的天魔皇，複蘇的力量，又強了一分，跟它幹了一架。”
    陸踏雲喘氣，胸膛劇烈起伏，塌陷下去一大塊。
    “天魔皇又複蘇了力量？”
    琉月仙尊心驚，目光憂心不已，原本艱難維持的平衡局麵，難不成很快又要被打破？
    “城主，西天靈山在碧海仙城到底做了什麽謀劃？毗藍婆似乎正在召喚一尊佛陀！”
    “他們在迎回河黎帝母，佛家護法神之一，不用太過擔心。”陸踏雲疲憊的嗓音之中，有些淡漠。
    真的是佛陀？！
    西天靈山，要再添一位佛陀？
    琉月仙尊心頭震撼。
    隻是沒過多久，她立刻擰起眉頭，將碧海仙城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全部串聯起來……脫口而出驚愕道：“這麽多年來，碧海仙城丟失的孩童，都是靈山所做的謀劃？”
    傳說之中，鬼子母神，又被稱為愛子母、歡喜母，其中最顯赫的稱呼，當屬河梨帝母，梵文意為惡賊或青色、青衣。
    她是惡神，專吃人間小孩。
    陸踏雲沉聲道：“是。”
    “毗藍婆來此，就是要把她渡化成佛教護法神，二十四諸天之一？”
    “是。”
    “你讓我來碧海仙城，也是為了讓我助她成佛？”
    “是。”
    “是什麽是！城主，五千年啊，這惡神在碧海仙城之內，整整吃了五千年的孩子，難不成就這樣任由她成佛？”
    琉月仙尊憤怒的質問。
    陸踏雲：“隻有吃到一定的數量，她心中的懺悔才能累積到一定程度，由惡轉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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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們早就知道是誰在吃孩子？！然後就這樣任由河黎帝母，吃了五千年？”
    琉月仙尊隻覺得渾身發冷，心神戚戚。
    “這是不可避免的代價。”
    “城主，這樣的代價，是否太過慘重？這已經違背白玉京的行事原則！”
    “事後，我會向域主領罪。”
    陸踏雲神色平靜，又無力望天，“琉月，撐不住了，東土的天魔皇複蘇的太快，我一個人壓製不住了，要是失守，東土都要淪為欲界天。”
    “我迫不得已，私下和毗藍婆做了交易，幫助她迎回河黎帝母，事成之後，她會助我鎮壓天魔皇。”
    琉月仙尊嗓音微冷，“你在天魔域之內，怎麽去幫她？”
    “所以，我需要你去助。”
    陸踏雲轉頭，朝她無聲的笑了笑。
    “你還要我助她？”
    琉月仙尊音調拔高，覺得荒唐。
    “這是我千年以來斬殺的天魔精血，送入河黎帝母的心髒，她便能完全複蘇。”
    不等琉月仙尊同意，一滴凝練至極，散發極惡氣息的黑色血液，懸浮在了她的身前。
    “靈山的那群佛陀，總說大惡是大善，但願他們的說法是對的。”
    “等一下……”
    琉月仙尊張口喊道，陸踏雲那邊卻是沒時間再交談，又陷入了一場天魔的惡戰之中，切斷了畫麵。
    看著掌心的黑血，又看著那巨大的法像從旋渦中伸出。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五味雜陳，不知該怎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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