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觀園試才邀社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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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箋上墨痕新,蘅蕪君前試才情。
不是東風偏著力,檻內檻外自分明。
一、詩箋為鑰叩朱門
那年秋爽齋外,探春遣侍書送出的花箋,看似是尋常邀約,實則是大觀園最精巧的準入憑證。素箋上畫著半枝殘荷,題著“風露清愁”四字,這暗合黛玉生辰八月的隱喻,尋常人哪裏解得?寶釵接到花箋時,指尖在荷莖紋路上輕輕摩挲三下——這是賈府小姐們心照不宣的驗真之法,若紙張薄厚不均,便是外人仿造的贗品。
起社當日,李紈特意將十二張楠木交椅擺成北鬥七星狀,空著五張留給未到的姑娘。黛玉來得最遲,卻徑直走向搖光位的空椅,眾人相視而笑。原來北鬥陣中藏著時辰密碼:辰時三刻入席者方配坐主位。這般玄機,比《易經》卦象還要精妙三分。
二、筆墨作劍試深淺
首次詠白海棠,寶釵特意選了青玉硯、紫毫筆。黛玉瞥見硯台邊沿的雲紋,忽然輕笑:“蘅蕪君這方硯,莫不是前朝蘇學士書《赤壁賦》時所用?”眾人聞言色變——那硯台實為薛家商船從南洋帶回的贗品,黛玉這聲詰問,恰似庖丁解牛之刀,瞬間剖開寶釵竭力掩飾的商賈底色。
待輪到寶玉作詩,他提筆欲書時,探春忽然說:“二哥哥且用這支鼠須筆。”筆管上鏨著“絳雲”二字,正是元春省親時賞下的禦用之物。寶玉汗透重衣,終於寫出“出浴太真冰作影”的警句。這哪裏是試才,分明是借禦筆之威,驗他是否擔得起“鳳凰”之名。
三、檻外東風另有音
桃花社重開時,湘雲興衝衝帶來十首柳絮詞。李紈卻指著一首《臨江仙》問:“這‘卷得均勻’四字,與史大姑娘往日的‘也宜牆角也宜盆’氣象迥異,莫不是寶琴代筆?”湘雲頓時麵紅耳赤。原來眾人早約定以柳絮暗喻命運,寶琴作詞時習慣在第二聯藏入琴譜符號,這等細節,外人如何知曉?
最妙的是妙玉托人送來的粉箋。眾人展開時,黛玉忽然掩口笑道:“檻外人竟用澄心堂紙。”原來那紙左下角印著極淡的梅花水印,正是攏翠庵梅根雪水所製。一紙之微,既自證身份,又將佛門清修與詩社風雅勾連,比寶玉的《訪妙玉乞紅梅》更見功力。
四、落花成塚葬天真
中秋夜凹晶館聯詩,黛玉與湘雲鬥到“寒塘渡鶴影,冷月葬花魂”,眾人皆驚。卻不知這十六字背後,藏著更深的門檻:黛玉的“葬”字取自《牡丹亭》杜麗娘埋玉,湘雲的“渡”字暗合《莊子》北冥有魚。後來寶琴續作“鍾鳴櫳翠寺,雞唱稻香村”,雖工整卻落了俗套,從此再未入過詩社核心。
最殘忍的考驗當屬詠蟹宴。寶釵的“眼前道路無經緯”被李紈評為絕唱,卻無人注意她剝蟹時的手法:先揭臍蓋,後去蟹腸,最後用銀簪挑出肌理——這正合薛家皇商處理海外賬目的章法。黛玉賭氣將蟹螯擲給紫鵑,這個動作便注定她永遠讀不懂薛蘅蕪的處世之道。
五、東風昨夜化春泥
抄檢大觀園後,詩社再聚時隻剩六人。探春提議以“殘荷”為題,卻見寶釵的箋上畫著半片枯葉,題著“留得殘荷聽雨聲”。黛玉忽然劇烈咳嗽,帕子上染著星星血跡——她終於明白,這道詩題原是給將死之人預備的告別禮。
後來寶玉在瀟湘館舊稿中發現,當年詠菊詩會前,黛玉曾在《問菊》初稿裏寫下“孤標傲世偕誰隱”,後又塗改為“一樣花開為底遲”。那團墨漬裏,藏著她始終學不會的妥協之道。正如脂硯齋批語所言:“黛玉之才在詩外,寶釵之智在詩內。”
結語
大觀園東風起時,滿架海棠化作漫天詩箋。探春說“孰謂蓮社之雄才,獨許須眉”,卻忘了詩社的門檻比藕香榭的九曲橋更迂回。曹公在《紅樓夢》裏埋下最深的諷喻:那些姑娘們用錦心繡口築起的高牆,終究比榮國府的朱漆大門更難叩開。倒是應了那句:“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隻是這陣東風,從來隻渡有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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