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墉城怨——賈後構陷太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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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淨沙·宮牆柳》
椒房暗吐蛛絲,金墉城鎖蛟兒。
獐頭鼠腦字跡,鳩酒來時,梧桐月冷參差。
永康元年的洛陽城飄著槐花雪,太子司馬遹在酒甕堆裏抬起頭,眼角還沾著昨夜的胭脂。這位曾讓杜預讚歎"有高祖風範"的皇儲,此刻正抓著半卷《孝經》當枕,渾然不知屏風後小黃門已摹完他醉寫的"陛下宜自了"五字。墨跡未幹的紙箋被塞進青瓷唾壺,沿著暗河漂向賈南風的昭陽殿。
賈後正對鏡描著啼妝,銅鏡映出她扭曲的笑容。十年前那個雷雨夜,她就是用這麵鏡子砸死了懷胎的宮婢。侍女捧來唾壺時,她染著蔻丹的指甲輕輕一挑,取出字箋對著燭火細看:"這獐頭鼠腦的字,倒真像司馬家那群廢物。"忽有夜梟掠過殿角,她猛回頭,仿佛看見被自己毒殺的楊太後在梁間冷笑。
尚書令王衍冒著夜雨敲開張華府門。這位清談領袖的麈尾還在滴水,聲音卻穩如太極殿前的銅龜:"太子手書現世,賈謐已帶兵圍了東宮。"張華握著《鷦鷯賦》的手微微一顫——三十年前他寫"巢林不過一枝"時,何曾想到今日要在鴆酒與白綾間抉擇?
金墉城的月色格外淒冷。司馬遹扒著鐵窗嘶喊:"我兒阿虨尚在繈褓!"卻見潘嶽捧著詔書踏月而來,這位美男子手中的《閑居賦》還沾著墨香:"殿下謀逆,賜死。"太子突然大笑,指著潘嶽腰間玉玨:"記得當年石崇金穀宴,你替我抄《勸農詔》..."話未說完,鴆酒已灌入喉中。
尚書台燭火通明,裴頠正在《崇有論》稿本上疾書"賤有則必外形"。忽有老仆闖進哭訴:"太子妃被剃發押往永巷了!"筆鋒驟斷,墨團汙了"形骸"二字。他想起月前在賈謐二十四友宴上,左思醉吟的"鬱鬱澗底鬆",此刻聽來竟是驚天讖語。
成都王司馬穎的密使潛入孫秀府邸時,石崇正在金穀園點香。這位巨富望著滿園珊瑚,忽然將綠珠推上前樓:"我今為爾得罪!"話音未落,樓下已傳來趙王倫部將的喊殺聲。綠珠墜樓的瞬間,懷中飄落的正是太子生前所贈《蟋蟀賦》。
河間王司馬顒的兵馬踏破洛陽城門那日,賈南風被拖到銅駝街。她散亂的白發間還插著當年冊後時的鳳釵,嘶聲尖叫:"係狗當係頸,今反係尾..."話未說完,程據的毒針已刺入太陽穴。那雙曾執掌玉璽的手,最終死死摳進了銅駝縫隙,仿佛要抓住流逝的權柄。
生存法則解
太子案暗藏三重替罪玄機:其一,賈後利用"謀反"罪名轉移朝野矛盾;其二,宗室諸王借清君側之名行奪權之實;其三,寒門文士成權力遊戲犧牲品。正如幹寶《晉紀》所言:"禍起於細微,釁生於壁隙。"
太子犯下三忌:
1. 鋒芒早露:幼年稱象顯智,遭賈後忌憚
2. 授人以柄:放縱行為予人構陷口實
3. 孤立無援:未與禁軍將領締結盟約
觀此當悟:
儲君當學"潛龍勿用":如漢文帝代王邸韜晦
把柄須備"反製匣":似宣帝許後事留霍光罪證
耳目要布"蛛網陣":效法武則天控鶴監監察
破局要訣
《晉書》載張華猶豫不決終致殺身,裴頠著《崇有論》難阻亂世。破局當效司馬懿"守宮門"之策:
1. 築繭術:如謝安東山養望,待時而出
2. 替身計:似曹丕設五官將緩衝爭儲壓力
3. 養癰計:學漢和帝縱竇憲促其自毀
最堪玩味者,當屬潘嶽之死。這位構陷太子的刀筆吏,最終被趙王倫以"謀反"罪名誅三族。刑場上,他望著母親哭喊:"負阿母!"方悟《藉田賦》中的太平景象,不過是權力遊戲的布景。這正應了陸機《豪士賦》那句:"身危由於勢過,而不知去勢以求安。"
金穀園的焦土中,有人拾得半片燒焦的《孝經》,其上"進思盡忠"四字依稀可辨。二十年後的八王之亂中,司馬虨終究沒能等來父親的冤雪,隻留下《晉書》中"湣懷太子"的諡號,如血淚凝成的琥珀,封存著永康元年的那輪殘月。
正如傅鹹奏疏所言:"奢侈之費,甚於天災。"這場起於深宮陰謀的禍亂,最終吞噬了整個西晉王朝。而那些在銅駝荊棘中哭泣的冤魂,終化作《世說新語》裏的斑駁墨跡,提醒後人:權力毒酒最是穿腸,莫將清白換蟒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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