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群體決策的千年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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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鷓鴣天·宦海煙雲》
霧鎖金鑾辨影難,群鴉振翅掩孤寒。
朱批未落千鈞重,墨跡初幹萬事安。
舟同濟,槳同殘,沉沙折戟笑中看。
今朝且試龍泉劍,剖盡人間共 第一章 沉舟側畔千帆過
《鷓鴣天·共責吟》
宦海浮沉聯名疏,江湖險惡契約紋。
罪責如沙散九垠,功勳似霧籠千門。
群鴉噪,獨鶴焚,和光同塵最銷魂。
滔天浪裏盡同舟,方曉孤帆能渡人。
《鷓鴣天·宦海煙雲》
霧鎖金鑾辨影難,群鴉振翅掩孤寒。
朱批未落千鈞重,墨跡初幹萬事安。
舟同濟,槳同殘,沉沙折戟笑中看。
今朝且試龍泉劍,剖盡人間共責禪。
一、元佑年間的黃河濁浪
元佑元年1086年),汴京皇城司的銅壺滴漏聲格外急促。司馬光執筆立於垂拱殿,麵前攤開的《黃河改道疏》墨跡未幹,殿外槐樹上寒鴉聒噪,似在催促這位六旬老臣決斷。
黃河自澶州決口,濁浪裹挾泥沙衝毀三路十九州。新黨主張“束水攻沙”,在河道狹窄處築堤加速水流;舊黨堅持“寬河緩流”,放任洪水自然泄入舊河道。兩派爭執月餘,最終司馬光揮毫寫下“集三省六部共議”八字,次日黎明,二百三十七名官員聯署的奏章呈至禦前。
北宋朝廷的“集議製”,實為風險分攤的精妙設計。當重大決策可能引發後果時,拉攏更多參與者等同於稀釋責任。司馬光深諳此道——聯名奏章如同一張巨網,將滔天洪水的責任化整為零。即便日後治河失敗,追究起來也是“眾人之過”,而非一人之失。這種“法不責眾”的心理,恰似民間俗語“天塌眾人扛”,本質是將個人安危係於群體繩索之上。
二、章惇的獨木舟
政事堂內,新黨領袖章惇獨自麵對聯名奏疏冷笑。這位曾與蘇軾同遊赤壁的狂士,提筆在空白處寫下:“治河如醫病,豈可令滿街藥鋪掌櫃共開一方?”墨跡力透紙背,卻終究淹沒在舊黨如潮的附議聲中。
三個月後,放任黃河改道的策略導致河北路良田盡毀。當禦史台彈劾如雪片飛來時,司馬光在病榻上從容應對:“此乃廷議公決,光不過執筆之人。”而當初聯署的官員們,早已在茶坊酒肆間流傳起“決策乃眾人智慧”的說法。
章惇的困境揭示集體決策的吊詭之處: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數人手中,但安全永遠屬於多數陣營。這就像《韓非子》所說“眾人之智如螢火,獨見之明似皓月”,可現實中人們寧選螢火之陣,不取皓月孤懸。當個人意見融入群體洪流,不僅責任被稀釋,連是非界限也變得模糊。司馬光的“執筆說”,恰似給決策套上朦朧紗帳,既保全清譽,又隨時可抽身而退。
三、《資治通鑒》的暗線
夜漏三更,司馬光府邸的“警枕”突然滾落。這位《資治通鑒》的主編披衣而起,在燭光下續寫東漢黨錮之禍。筆鋒觸及陳蕃、竇武謀誅宦官事敗時,他忽然頓筆——當年正是因事機不密,獨木難支才致禍端。
“眾人之諾諾,不如一士之諤諤。”他在竹紙邊批注此句時,窗欞外傳來更夫梆子聲。五更天的薄霧中,皇城司的快馬正帶著新一批聯名奏折馳往各路州府。
司馬光在史學與現實中展現了雙重智慧:著書時推崇敢言直諫的“諤諤之士”,為政時卻深諳“諾諾之言”的保全之道。這種矛盾恰似銅錢的兩麵,折射出官場生存的本質——理論上的英雄主義,終要向現實中的集體主義低頭。就像黃河改道時裹挾的泥沙,個體在群體洪流中既被保護,也被玷汙。
四、漕船上的螞蟻
洛陽碼頭上,一艘滿載諫疏的漕船正要啟航。老船工發現船舷密布蟻穴,卻不急於修補,反而笑對學徒道:“你看這些螻蟻,每隻都以為自己在蛀獨木,實則千萬蟻共負一舟。等船沉時,誰分得清哪隻螞蟻該擔責?”
這個市井寓言道破風險均攤的本質:群體中的個體常存僥幸,以為自己的過錯微不足道。殊不知萬千螻蟻之力,亦能潰千裏長堤。北宋聯名上奏的官員們,正如船板上的螞蟻,在集體庇護下肆意妄為。直到王朝如漕船傾覆時,才驚覺“共責”實為“無責”。
五、現代啟示錄
某次朝會,蘇軾曾問:“若治河功成,當屬聯署眾人之功否?”司馬光笑而不答,將茶湯傾入蓮葉洗中。青瓷盞裏,百餘片茶葉在漩渦中浮沉,終究難分彼此。
這幕場景恰似現代職場會議:功勞歸屬時人人爭先,責任追究時個個推諉。破解之道,當學呂端“大事不糊塗”——在集體決策中保持清醒認知,既要借群體之勢避險,又要守獨見之明。正如《淮南子》所言“聖人不貴眾之諾諾,而貴一士之諤諤”,關鍵在於區分“必要的隨眾”與“關鍵的獨斷”。
“黃河九曲終入海,可曾問過哪道彎?”汴京茶肆的說書人搖著折扇,驚醒滿堂聽客。那些在聯名奏章上押過花押的官員們,此刻正望著宮牆怔忡——他們終於明白,當所有人都把名字寫在船帆上時,這艘巨舟反而成了最危險的孤舟。責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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