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絲籠中雀概念總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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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鷓鴣天·解縛吟》
    金絲銀線繡囚籠,寒梅偏嫁臘月風。
    畫皮未褪先纏繭,茶馬連環已鏽銅。
    撕宦牒,裂族宗,廣陵弦斷醒癡聾。
    牡丹亭外春雷動,萬縷情枷破繭中。
    朱欄困彩翼,金粟鎖香喉。
    非是青雲誌,奈何作楚囚。
    蘇州拙政園的卅六鴛鴦館內,曾養著一籠進貢的珍禽。這些羽毛華美的雀兒腳係銀鏈,食的是精膾細糧,棲的是描金楠木籠。晨起時,雀兒振翅欲飛,銀鏈叮咚作響;日暮時,倦鳥歸巢,鏈聲漸悄,唯聞羽翼輕掃金籠的窸窣聲。某年梅雨連綿,看守疏忽,一隻黃鸝掙斷銀鏈,卻隻在籠邊哀鳴盤旋——原來它的爪已蜷曲變形,再抓不住高枝。
    這恰似“被動捆綁”的吊詭本質:起初是外力的枷鎖,最終卻化為骨血裏的繭。明代收藏家項元汴在《蕉窗九錄》中記載“籠禽三劫”——初入籠時絕食明誌,繼而啄鏈求生,終則倚籠為家。人際關係的捆綁亦循此道:從激烈反抗到被迫妥協,終至將枷鎖視為護身符。
    南宋周密《齊東野語》載一樁臨安瓦舍奇聞:波斯富商強買胡姬為妾,用銀鏈鎖其足踝於沉香閣。三年後開鎖之日,胡姬反奪鑰匙吞入腹中,嘶聲道:“此鏈已入妾骨,解之如剝皮!”這荒誕故事揭開了被動捆綁最險惡的一麵——當被縛者開始維護枷鎖時,便是精神淪陷的開始。
    金絲籠的隱喻:從“困身”到“囚心”
    《韓非子》有言:“夫馴鳥者斷其翎,雖開籠不飛。”但最高明的馴術,是讓鳥自願折翅。春秋時,衛懿公好鶴,命匠人以金絲編籠,卻見鶴群萎靡。一老農獻策:“去其籠,飼以黍米,則鶴自歸。”果不其然,鶴雖可翱翔九天,卻因貪戀宮闕精粟,終成“立雪聽簫”的玩物。這恰如《鬼穀子》所言:“鎖鏈易斷,心牢難破。”
    《紅樓夢》中賈元春的遭遇更堪玩味。省親時,她撫摸著大觀園的朱欄,含淚道:“當日送我去那見不得人的去處,如今倒羨慕這籠中雀兒。”皇妃的鳳冠霞帔,實則是黃金打造的囚籠。脂硯齋在此處批注:“榮華愈盛,枷鎖愈沉。”被動捆綁的精妙之處,在於用“體麵”包裝禁錮,讓人甘願畫地為牢。
    捆綁的三重繭:利益、情感與道德
    北宋汴京茶肆流行一種“同心結”遊戲:兩人共係一結,解得快者贏。某日,一儒生與商賈對弈,儒生故意將結係成死扣,笑道:“此結名曰‘仁義扣’,解得開是本事,解不開是緣分。”商人怒而扯斷紅繩,卻見斷處飄落字條——“斷繩易,斷義難”。
    這種以“情義”為名的捆綁,比鐵鏈更令人窒息。明代話本《醒世恒言》中,杜十娘怒沉百寶箱前,曾對李甲冷笑:“公子當我如籠中畫眉,今日這籠,妾自破了罷!”她以明珠寶匣為餌,誘李甲入道德困局,最終用江水洗刷了“風塵女”的標簽。這暗合《淮南子》“削足適履”的反向智慧——若鞋不合腳,不如赤足行路。
    破籠術:化鎖為翼的東方智慧
    東坡居士謫居黃州時,發明了“東坡帽”:高筒短簷,既遮白發,又避僭越之嫌。某日他醉臥江舟,帽落水中竟浮而不沉,笑歎:“此帽如我,沉於江湖,浮於廟堂。”被動捆綁中,最高明的破局不是硬碰硬,而是像徐渭畫雪竹:“從來不看真竹影,隻取胸中一段青。”
    《史記·貨殖列傳》載範蠡三散家財的秘辛:每次他都將財產分予鄰裏,看似自縛手腳,實則編織出更大的關係網。正如莊子所言:“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被動捆綁的解法,往往在捆綁之外——若不能斬斷鐵鏈,便將它鍛造成登天的梯。
    結語:
    被動捆綁如同蘇州雙麵繡:一麵是金絲銀線的富貴圖,一麵是千纏百繞的亂線頭。破解之道,在《周易》隨卦的啟示——“澤中有雷,君子以向晦入宴息”。與其在陽光下與鎖鏈角力,不如待夜色掩映時,學那黃鸝銜銀鏈築巢,化枷鎖為巢臼,靜候破曉時分的第一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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