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個身經百戰的記者玩話術。
    伍友蘭不知道，是該誇沈穗勇氣可嘉，還是說她無知者無畏。
    不過她跟沈穗沒什麽仇也沒什麽怨。
    即便沈穗與高華有恩怨，那跟伍友蘭也沒什麽關係。
    這跟采訪又沒關係，伍友蘭應高華一聲伍阿姨，可她清楚得很。
    自己可不是高華的親戚。
    管這閑事做什麽？
    伍友蘭笑了笑，“那是我誤會了，前陣子小高去采訪，結果說話不過腦子得罪了人。我就想著她別是先找了你，說了些不著調的話。”
    其實伍友蘭還是挺喜歡沈穗的。
    心靈手巧，又有膽識。
    美好的品質湊到一起，很難讓人不喜歡。
    也因為這份欣賞與喜歡，伍友蘭便多說了兩句，“她家世好，父母寵著，不免有些驕縱。之前說話有哪裏得罪你的地方，你也別往心裏去。”
    沈穗笑著點頭，“伍老師您言重了，今天跟您的交談很愉快，我也獲益匪淺。”
    伍友蘭還是覺得沈穗在避重就輕。
    但她已經提醒這地步——高華家世好，就算說話不得體，你也不能往心裏去。
    也算仁至義盡了。
    “今天的采訪我也覺得不錯，你們年輕人很有進取心，有想法，這挺好的。”這不是場麵話。
    采訪時淺淺的談了下沈穗做牛仔褲的事。
    伍友蘭覺得她當真是膽識過人，又富有魄力。
    唯一的遺憾，沈穗沒有自己的工廠，隻能請代加工。
    雖然這品牌做出了些名頭，但官方不好做宣傳。
    這也是今天的座談會，耿為光能作為服裝廠代表發言，而沈穗隻能坐在台下的緣故。
    改開以來，國內鼓勵發展經濟，但……
    個體工商戶還都是小打小鬧，目前並沒有大型的私營企業。
    起碼明麵上還沒有。
    沈穗又不搞掛靠集體那一套……
    總之，“改革時代，機會多，但也要小心行事。”
    沈穗說不好伍友蘭到底猜出了多少。
    但這算是掏心窩子的話了，萍水相逢的人能提點自己到這地步，沈穗十分感激。
    送伍友蘭離開，她這才離開紡織工業廳大院。
    今天跟高小姐的會麵讓沈穗確定了一件事——
    她還真不是小人之心。
    高華是個從小就受到各種寵愛，也沒心的人。
    即便今天沈穗在采訪時亮明身份，她是林建業的遺孀。
    隻怕高大小姐也隻是蹙一下眉，問她，“林建業是誰，我認識嗎？”
    有些荒唐。
    但若是發生在這位大小姐身上，那就不奇怪了。
    這次省城之行，讓沈穗直麵這位大小姐的傲慢。
    她接下來任重道遠——
    該如何讓高華低下她傲慢的頭顱，到林建業墳前祭拜。
    這很難。
    但再難，她也要試試才是。
    李喬或許會選擇逃避，不想去跟章小琳硬剛。
    但沈穗不會逃。
    畢竟可恥的不是她。
    她沒什麽好逃的。
    如今自己還實力不夠，那就積蓄力量。
    人生很長，長到可以用幾十年的時光來完成這一件事。
    沈穗無所畏懼。
    ……
    杜顯兵為了請沈穗他們吃飯，真的是下了血本。
    在省城最好的國營飯店訂了包廂。
    把那瓶珍藏多年的茅台帶上，表示自己的誠意。
    平日裏摳摳搜搜的人，這會兒特大方，什麽燒鵝、鹵肥腸，都不帶眨眼的。
    當然，如果他沒死命用左手掐大腿的話，那就更好了。
    其實沈穗壓根沒想吃大戶。
    她又不是大胃王，也不指望吃一頓把杜顯兵吃破產，給杜小風報仇。
    飯桌上沈穗還挺安靜的，偶爾會跟小滿說兩句。
    小姑娘吃飯的時候很認真，記菜名的時候也很賣力。
    杜顯兵與耿為光推杯交盞，幾個回合下來，酒盅裏的茅台下了一點點。
    左長齡對此還算滿意。
    出來開會呢，哪能喝個酩酊大醉？
    萬一領導找你談事，你醉醺醺的，像樣嗎？
    就這樣淺抿一口，挺好的。
    這頓飯吃得還算順心。
    杜顯兵也沒指望飯桌上能談下價錢來，就是跟人把關係處一處，能混個優先發貨權就不錯啦！
    酒足飯飽，杜顯兵送幾人回招待所。
    等回到家這才想起來，“忘了問她了。”
    妻子程芸問道：“什麽？”
    “也沒啥，就采訪那事。”
    之前打電話給沈穗時，沈穗那邊好像不是特別高興。
    杜顯兵也就沒好再繼續邀功。
    算了算了，這事他就當不知道好了。
    “讓你準備的特產準備了沒？”
    程芸白了丈夫一眼，“你這次倒不摳搜了。”
    “那能一樣嗎？你也不想想，咱靠人家賺了多少。”
    家裏的存款都翻倍了，花個百兒八十的在沈穗他們身上，不虧。
    程芸嗬嗬一笑，“好好好，你大方，就我小氣行了吧。”
    隨手指了下，程芸進屋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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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顯兵連忙去查看這些特產，瞧著還算豐厚，這才鬆了口氣。
    ……
    高華蜷縮在沙發上打瞌睡。
    迷迷糊糊聽到外麵的動靜，她下意識地起身。
    結果不知道怎麽著，小腿麻木沒了知覺。
    一下子就沒起來。
    高聿明進來時，就看到小女兒趴在沙發上哭。
    他皺了下眉，“又作什麽妖呢。”
    高華聽到這話哭得更厲害了，“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呀。”
    高聿明瞥了一眼，自顧地去倒水喝，他剛從下麵視察回來，這會兒疲憊的很。
    冰箱裏拿出蜂蜜，往杯子裏放了一勺。
    然後又加了一勺。
    “你媽不是給你安排了個采訪嗎？怎麽，又捅出簍子了？”
    “爸！”高華氣得去搖高聿明的胳膊，“你怎麽就不盼著我點好啊。”
    “我盼著你能跟秦越處對象結婚生孩子，你倒是也給我爭點氣啊。”高聿明歎了口氣。
    還好，蜂蜜水能夠緩解他的疲憊。
    這可比小女兒貼心多了。
    高華鬆開胳膊，“秦越秦越，你滿腦子都是秦越，你咋不把他搶來當你兒子？”
    “你跟他結婚，他不就是我兒子了？”
    一個女婿半個兒，如果這個女婿跟親爹關係不好，老丈人多些關心、照料，那這半個兒子也能成為一個兒子。
    可惜，他閨女不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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