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孩子是一個安全話題。
    起碼在這個年代是。
    已婚已育的討論如何養育孩子。
    未婚未育的對結婚生娃充滿期待。
    交流或者思想上的碰撞都是溫和的，再安全不過。
    畢竟結婚生育，這是標準化的流程。
    偶爾有例外的，但並不在今天的飯桌上。
    高瑾看得出，葉素蘋對沈穗的這個女兒還是蠻好的。
    好幾次都衝著孩子笑。
    並不是那種成年人世界裏的虛偽笑容。
    實際上到葉素蘋這個年齡，她這個地位的人，也不需要去迎合誰。
    除了真心喜歡，高瑾找不出第二個答案。
    這孩子跟秦越沒有任何血緣上的關係。
    葉素蘋都能這麽喜歡。
    那要是秦越的親閨女，還不得一天到晚看著不撒手？
    看到葉素蘋喜歡，就連秦懷江都會在小姑娘說話時看向這個小孩子。
    高瑾這才“催生”。
    畢竟沈穗真的會生又會養。
    這要是高華，高瑾能高興死。
    但這樣的誇讚，沈穗聽到後隻是淺淺的笑了笑，並沒有接話。
    葉素蘋也蹙起了眉。
    原本還有說有笑的飯桌，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高瑾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尷尬。
    難道自己說錯了不成？
    秦越總不能一直替別人養孩子吧？
    何況沈穗既然組建新家庭，也需要新的生命幫她們母女更好的融入秦家。
    這張安全牌，她還能打錯不成？
    事實上，沈穗跟秦越如今也隻是八字剛有一撇，距離討論“結婚”、“生孩子”之類的話題還有些遙遠。
    更別提由高瑾這個外人說。
    沈穗懶得搭理。
    她從來不是沒脾氣的人，隻不過大部分時候不太在意。
    要是靳敏或者孟姐說這話。
    沈穗還能說笑著回兩句。
    但這人是高瑾……
    你愛尷尬尷尬去，自找的。
    她是客人，完全沒必要去活絡飯桌氛圍。
    哪怕今天的主人家是秦懷江與葉素蘋。
    葉素蘋其實也不想搭理。
    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年輕人生不生、生多少，充其量跟父母有關，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擺正自己的位置好嗎？
    沈穗多會來事的人啊，連我都能哄。
    現在都不搭理你了，你不得反思反思呀。
    葉素蘋畢竟是主人家，也不能讓飯桌氛圍這麽僵硬下去。
    她沒接高瑾的話茬，反倒是問沈穗，“你幹娘是做什麽的？”
    沈穗的來曆她有問過劉武軍。
    沒聽說有什麽幹娘啊。
    咋的，認了薛秀芹當幹娘嗎？
    倒也不是沒這個可能性。
    沈穗沒想到葉素蘋追問，但也沒藏著掖著，“她已經退休，現在在幹休所裏休養，等放了寒假，我帶小滿去陪她住一陣子。”
    幹休所。
    在座的幾人都神色微怔。
    誰還能不知道幹休所這三個字的含義？
    現在的幹休所還沒那麽普及，主要是照顧軍隊離退休老幹部。
    團級以上幹部才能住進幹休所。
    沒點身份，還不行呢。
    沈穗的幹娘竟然還有些來頭。
    或許沈穗有刻意賣弄的嫌疑，但孩子呢？
    剛才的真情流露總不至於是假的。
    才多大點人，還能把他們都騙過去不成？
    秦懷江問道：“她之前也在部隊？”
    “是，退休前在總參工作。”
    高瑾的呼吸都微滯了下。
    總參。
    中央軍委領導下的，總轄全國軍事力量的工作機關。
    與總政治部、總後勤部、總裝備部統稱為四總部。
    總參，是四總部之首。
    依照高瑾的出身，自然清楚這意味著什麽。
    最起碼，沈穗的幹娘也是有點本事的。
    而退休前能在總參工作，退休後進入幹休所。
    她或許已經人走茶涼，可真要是想幫沈穗。
    還是有幾分麵子的。
    那他們高家所麵臨的局麵，或許會更糟糕。
    沈穗竟然還藏了這麽一張王牌沒出。
    高瑾一時間隻覺得沈穗深不可測。
    她是怎麽認了這個幹娘的？
    還是說，沈穗在說謊？
    她的確有些聰明勁，做小買賣能賺點錢。
    可怎麽可能認識總參工作的老同誌？
    高瑾一時間沒忍住，“總參？沈穗你幹娘之前在總參哪個部門工作？我有個表叔也在總參上班，說不定認識呢？”
    她這話什麽意思，明眼人一聽就知道了。
    這是懷疑沈穗在撒謊啊。
    什麽意思啊！
    葉素蘋臉色不太好，你的意思是秦越喜歡上一個撒謊的騙子？
    她兒子眼光沒那麽差好不好！
    葉素蘋現在對高瑾的耐心越來越少。
    不觸碰到自己的利益，她是高家的長女，勉強算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
    可真的碰觸到她的核心利益。
    高家的聰明人也變得麵目可憎起來。
    偏偏，她還不好說什麽。
    葉素蘋對部隊方麵的事知之不多，你問她總參有哪些部門，她能回答上來兩個就算不錯了。
    但你要問她那些鋼琴師的作品，意大利歌劇與法國歌劇的區別。
    葉素蘋能如數家珍。
    她看向秦懷江，隻一個眼神，就把她的那點小不滿和嗔怪，全都告訴了秦懷江。
    秦懷江隻是脾氣不好，腦子並不差。
    隻有在極個別事情上，他才是沒腦子的人。
    此刻他安撫的拍了拍葉素蘋的手背，“在總參工作的女同誌，多是在辦公廳、信息化部工作吧。”
    辦公廳有些閑職，再就是信息化部的聯絡部門，能夠安排一些女同誌。
    沈穗笑了笑，“幹娘她退休前在作戰部工作。”
    作戰部！
    那可是總參第一部。
    就連葉素蘋都眼皮一跳，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可她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秦懷江的眼神倏地鋒利起來，“你幹娘姓什麽？”
    作戰部的女同誌屈指可數。
    秦懷江是大軍區的副司令，當然知道。
    沈穗笑容溫和，“她姓廖，說是出生在夏末，家裏頭取名問秋，盼著天氣早些涼爽起來。”
    廖問秋！
    葉素蘋總算反應過來，這件事不對勁在哪裏。
    老秦之前跟她提過啊，他入黨介紹人的遺孀廖大姐，退休前在總參工作了幾年，就是進了作戰部。
    當時老秦還說，有總參作戰部工作的履曆，就算不是團級幹部，退休後也能進幹休所。
    但問題是……
    “我替秦越去看望老人家，老人家跟我一見如故，認我當了幹女兒。”
    葉素蘋：“……”
    行噠，又是她兒子幹得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