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軍今天接連碰了兩個釘子。
    心情不怎麽好。
    他沒有回拆遷辦的臨時辦公室，直接回了家。
    張鐵軍的媳婦回到家，還以為家裏頭著火了呢。
    煙霧繚繞的，全是煙味。
    她擰了下眉頭，“吸吸吸，你幹脆吸死得了。”
    張鐵軍一句話都不想說，就坐在那裏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他媳婦看不下去，一把奪了去，“你在這裏裝樣兒給誰看？談不下來就給人家加條件，換作你是拆遷戶，你願意就拿那仨瓜倆棗滾蛋嗎？”
    這種事情，不都是將心比心嗎？
    張鐵軍啞著嗓子，“你不懂。”
    “我是不懂，錢省下來又落不到你口袋裏，你替誰省錢呢？想要借這個機會在領導麵前露臉，告訴大家我是省錢的小能手，提拔我不虧是吧？那你也得能讓人把協議簽了再說。”
    “都一星期了，一份協議都沒簽訂，還死鴨子嘴硬不肯鬆口呢，信不信回頭人住建局那邊催進度，道市委那邊說一句，你立馬被換掉，到時候我看你能做給誰看。”
    她連珠炮似的一陣輸出，直接把張鐵軍給弄得說不出話來。
    “老張，幹活不是你這麽幹的，你先把工作做出來再追求效益也不遲，不然到時候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你說你圖啥啊？”
    本來想露臉，結果露出倆屁股蛋。
    丟不丟人啊。
    張鐵軍一陣沉默，“我在領導那裏立了軍令狀的。”
    “嘿，你又不姓馬，你管他什麽軍令狀，還能斬了你不成？”
    “咱就說，新商場的選址就在泉水胡同那一片是吧？要是那邊的住戶不同意，換個地址行不行？”
    肯定不行啊。
    為啥，還不是因為那口泉眼。
    因為後續規劃還要做酒店，酒店主打的就是溫泉酒店。
    到時候商場、酒店雙子星相映生輝。
    這是晏城未來的城市名片。
    “地址換不了，那能換什麽？換人！”
    張鐵軍聽到這話臉色不太好看，“你少危言聳聽。”
    “我危言聳聽還是說中你的痛點了？”
    女人哼了一聲，“我之前就跟你說，該花花別省錢，你不聽。你懂什麽叫預算嗎？預算就是用來花的，你以為花不完是給領導省錢？收起你那點小聰明吧，回頭被人戳脊梁骨都不知道咋回事。”
    張鐵軍懵了，“我省錢還有錯？”
    “那你跟我說，你省的錢都省哪裏去了？專款專用，安撫拆遷戶的錢還能投入到工程建設中去嗎？”
    這錢又進不了張鐵軍的口袋，他借調到拆遷辦，也就是多了個工作補貼，一天一兩塊錢。
    但凡是真的撈到錢了，他媳婦也沒那麽大的怨氣。
    起碼享受過。
    問題是現在出力不討好，兩邊得罪。
    圖啥啊。
    自以為聰明，實際上分不清輕重緩急。
    糊塗蟲。
    “你那策略要真的可行，你用得著在家抽煙犯愁？”女人一言道出真諦。
    張鐵軍臉黑得不行，“你少在這裏跟我叨叨，再說再說，信不信我不做飯了。”
    “你有種別做啊，餓死我你再娶一個。”
    小家庭裏的爭吵很快就消停下來。
    張鐵軍扯了扯他婆娘的袖子，“那你說咋辦？”
    “談啊，你白長了一張嘴，隻會吃是吧？”
    “誰說的，不還能伺候你嗎？”
    兩口子一下子都沉默了。
    女人狠狠瞪了一眼，“去做飯。“
    張鐵軍悻悻。
    拆遷真是一件麻煩事，他還沒怎麽理出思緒來。
    但沈穗已經把牡丹巷的租戶問題談妥了。
    “他們要三年的房租。”
    牡丹巷的房主們這會兒匯聚在一起，聽沈穗這麽一說，臉色都不好看。
    “這是我家的房子，咋還要給他們錢？”
    “就是，平日裏讓他們交房租磨磨唧唧的，恨不得罵我是資本家，現在又要我出錢，我是冤種嗎？”
    “沈穗你不會答應他們了吧？這錢我可不出，一年我都不出。”
    一年房租也不貴，十幾二十塊錢。
    但那是一個房間，一個院子裏少說五六個，多的話能有十來間房，那一年房租就是百多塊呢。
    明明是他們的房子，卻要往外掏錢。
    憑啥？
    牡丹巷的房主們臉上勉強維持著，但心裏頭的不滿到了極致。
    “我談到了一年。”沈穗看了眼這十幾位房主，“給他們一年的房租補貼，畢竟要匆忙搬家，找房子也不是很方便。”
    “這一年的房租，我出一半，剩下的六個月，大家來出。”
    房主們皺眉，三年是絕對不可能的。
    一年也不樂意。
    但如果是六個月，把這麻煩事給解決了，他們倒是沒啥意見。
    畢竟他們還是蠻想拆遷的。
    和泉水胡同、金剪子胡同不同，牡丹巷的居住條件不是那麽好。
    巷子像早前的泉水胡同，一到下雨天就變成臭水溝。
    又因為租戶多，嘈雜吵鬧，鄰裏之間動手都是家常便飯。
    還鬧出過臭流氓、小偷小摸的事。
    別看巷子名挺美，名聲臭的很。
    搬遷，而且沈穗之前就說了，能夠搬到樓房去住。
    房主們自是樂意的，但問題是得解決租戶不肯配合的問題。
    如今這個問題又解決了大半。
    隻剩下最後這一哆嗦——
    他們拿半年的房租補貼租戶。
    房主們還是挺心動的。
    “小沈，你之前說，能保證我們分到樓房，真的假的？我打聽了下，沒聽說有建居民樓房的打算啊。”
    “有的，隻是不想要我們知道，知道了拆遷辦那邊不得大出血？”
    沈穗這話讓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拆遷辦的摳搜他們是有目共睹。
    讓那個張鐵軍大出血，比要了他的命還讓他難受。
    不過說笑歸說笑。
    這件事還是得明確下來——
    “要是真能跟你說的這樣，你又能說服拆遷辦，還能搞定租戶，這半年房租我們來出也不是不行。”
    沈穗笑了下，“既然跟大家夥商量，那我就有這個把握。許諾給大家的我會做到，而且這半年房租說是你們出，回頭還是拆遷辦這邊掏錢。”
    這話一說，眾人都驚了。
    “真的假的？那沈穗你為啥要掏這個錢，這麽幫我們？”
    這多少有點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味兒。
    “你圖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