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門響起的瞬間，沈穗下意識的看去。
    隋章沒想到自己被逮了個正著。
    但想起妻子的交代，還是上前解釋道：“不好意思同誌，剛才看到你這一身衣服極為漂亮，就想著回頭給我愛人瞧瞧。沒經你允許就拍攝了照片，真的很抱歉。”
    一旁的談凱歌笑了下——
    別說，沈穗這一身穿搭真的很惹眼。
    十足的摩登女郎。
    兩人吃飯的時候，不少人都往這邊瞧。
    不過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拍照。
    沈穗也有些意外，“方便看下底片嗎？”
    隋章一愣，完全沒想到沈穗會提出這麽個要求。
    沈穗笑著道：“我隻是想看看把我拍的好不好看。”
    她剛說完，就看到那男人拔腿就跑。
    談凱歌懵了，有幾秒鍾才反應過來——
    “他啥意思？”
    “我要不要去追？”
    這麽一耽誤時間，沒追上。
    畢竟出門就是馬路，跑幾步就是弄堂。
    誰知道那男人跑哪去了。
    談凱歌覺得自己最近什麽事都不順，跟被人詛咒了似的。
    “要不我去問問飯店的人？”
    工作日，在飯店裏吃飯的人也不算太多。
    興許服務員有印象呢？
    畢竟男人脖子上掛了個相機，還挺好辨認的。
    沒等沈穗回答，談凱歌已經去問了。
    國營飯店櫃台傳來爭執聲，“……你什麽態度啊，我的同伴被偷拍了，你們飯店就這態度啊？讓你們飯店經理出來。”
    沈穗剛想要喊談凱歌回來。
    就看到了國營飯店服務員毆打顧客的名場麵。
    沈穗：“……”長見識了。
    畢竟過去她隻見過標語，沒親眼目睹過。
    作為受害者的談凱歌這會兒頗是狼狽。
    說是被毆打，其實就是被潑了一杯橘子水。
    他的花襯衫重新被染了色。
    這會兒渾身不得勁。
    “你想笑就笑吧。”談凱歌放棄治療。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黴。
    還好護照在桌上沒被汙染，不然過兩天出國都是件麻煩事。
    沈穗不是很真誠的安慰道：“飯店的油水都被你占了，你接下來要發大財呀青年，就準備麻袋裝錢吧。”
    談凱歌愣在那裏。
    橘子水也能算油水？
    能啊，為什麽不能！
    橘子水不是水嗎？
    不比油便宜，妥妥的油水。
    那一瞬間，談凱歌覺得自己信心滿滿。
    他這次去日本，肯定能賺不少錢。
    ……
    葉素蘋讓沈穗去找的人，姓洪。
    是秦懷江的老部下。
    如今在上海汽車裝配廠任常務副廠長，兼任規劃室主任。
    沈穗提前打電話約人。
    本想著請人吃飯，卻不想洪建剛下午還有個會要開，出去吃飯的空是真沒有。
    沈穗得去廠裏。
    本來嘛，沈穗就有去廠裏實地看看的打算。
    她利落的答應，這讓洪建剛覺得沈穗還挺好說話的。
    雖然還沒見麵，但第一印象還蠻好。
    吩咐秘書，把上午十點後的時間空出來，順帶安排下在廠裏吃飯。
    劉秘書麻溜答應，又跑到廠辦這邊跟廠辦的人知會一聲。
    省得安排的行程衝突了，到時候又起矛盾。
    廠辦這邊倒是挺配合，“行，那我把洪廠長的行程挪一下，他這是要見哪位重要人物？又有領導要來參觀？”
    自從第一台桑塔納車模做出來後，來廠裏參觀訪問的各方領導越來越多。
    裝配廠前所未有的熱鬧。
    劉秘書笑了笑，“不知道啊，領導沒說我也不敢多問。”
    是真不知道。
    但知道也不能說。
    廠裏領導都有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做秘書的第一要務那就是對自己的領導負責。
    畢竟領導好，他就好。
    領導不好，他也好不到哪裏去。
    秋後算賬的時候，沒人會把他跟領導做切割。
    至於對廠裏負責，那是領導的事。
    鐵打的工廠，流水的秘書。
    劉秘書充分總結前輩們的經驗教訓，並時刻引以為戒。
    看著離開的劉秘書，廠辦裏的秘書忍不住為領導出聲，“小人得誌。”
    洪建剛不就是前陣子才提了常務副廠長嘛，小劉就開始目中無人了。
    常務副廠長而已，還沒當一把手呢！
    猖狂個什麽勁兒！
    “行了。”隋章聽這話不是滋味。
    本來，他可以再進一步的。
    可惜老泰山那邊出了事，把他的前程也給耽誤了。
    倒是讓洪建剛撿了便宜。
    “把洪廠長的行程協調下，等下弄好了送到他辦公室去。算了，等下我過去吧。”
    他現在本就夾著尾巴做人。
    就別再端著副省長女婿的架子了。
    但隋章做夢都沒想到，他在洪副廠長的辦公室看到了沈穗。
    昨天沈穗要檢查他的膠卷，隋章一下子慌了。
    單純的要拍衣服，哪需要把對麵的男人拍進去呢？
    他壓根沒辦法解釋。
    腦子裏一片空白，想也不想扭身就跑。
    他其實不擅奔走。
    畢竟三十歲的人了，常年坐辦公室更擅長處理一些文書問題。
    但昨天中午，隋章覺得自己都能參加運動會當百米飛人。
    可此刻，隋飛人夢斷安亭。
    洪副廠長看到進來的人，神色有一絲不悅，但還是笑著跟沈穗介紹，“小沈，這是我們廠辦公室主任隋章同誌。”
    他沒太留意到隋章此刻瞳孔地震。
    倒是沈穗略微一怔，又笑了起來，“原來是隋主任，真巧，我們又見麵了。”
    “你們認識？”洪副廠長好奇。
    他這人是從部隊轉業到汽車裝配廠，完全是什麽都不懂。
    鑽研了許多年這才小有成就，成了規劃室主任。
    因為跟德國合作的緣故，過去這兩年洪建剛忙碌異常。
    不說不聞窗外事，但對很多事的確知之不詳。
    高聿明被調職的事情，他也隻是聽了那麽一耳朵，具體的內情並不清楚。
    畢竟省裏也不會說，高副省長是因為沈穗的“報複”，這才被調走。
    洪建剛並不清楚內情。
    但看著隋章神色尷尬，也察覺出一些不對勁，“怎麽回事？要不，一塊去吃個飯？”
    “那就不用了。”隋章連忙把行程安排表放下，“辦公室那邊還有點事情，我就不打擾了。”
    瞧著匆忙離開的人。
    洪建剛覺得不對勁。
    隋章可是辦公室主任，不能說處事多麽的圓滑無可挑剔。
    但剛才這模樣，擺明了有貓膩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