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章沒想到，洪建剛竟然把下午的行程也都推掉了。
    一下午都在陪著沈穗。
    這不對勁，很不對勁！
    就算是德國那邊來了人，也沒這待遇啊。
    雖然洪建剛是秦懷江的老部下，但隋章知道他們並不熟悉。
    這件事之前他在洪建剛這裏求證過。
    那麽洪建剛為什麽就拿出時間來陪著沈穗呢？
    隋章有猜測過沈穗來廠裏的目的。
    肯定是為了車來的。
    但不過是為了一輛車而已，老洪至於這麽重視嗎？
    這不對勁。
    肯定有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到底是什麽呢？
    男人的食指在桌麵上無節奏的彈跳。
    忽的，就停了下來。
    整個辦公室都無比靜謐。
    是了，錢。
    能夠讓洪建剛如此重視的，隻有一個原因。
    錢。
    第一輛桑塔納組裝完畢，依照廠裏的計劃，到後年就有上千輛成品車駛向全國各地。
    從出廠到行駛在馬路上，這其中有一個至關重要的環節——經銷商。
    沈穗是想要做經銷商！
    廠家是不可能直銷的，畢竟運輸太過麻煩了。
    所以這才有了經銷商。
    依照和德國人的約定，這批車子的出廠價是十六萬。
    而市場售價則是定格為二十萬，給了經銷商差不多四萬塊的加價空間。
    畢竟從運輸到銷售，也需要各項花銷。
    但做經銷商應該還是賺的。
    不然誰做賠本的買賣呀。
    四萬塊呢。
    就算有運輸、門店、雇傭的成本，也用不了四萬塊啊。
    這其中利潤空間大著呢，隻怕沈穗也看中了這一塊。
    想要吃一塊肥肉。
    隋章聽高瑾說過，沈穗是做服裝生意的。
    一件衣服才幾個錢，能賺上十塊錢都算多的。
    可一輛車能幫她賺兩三萬，頂上兩三千件衣服的利潤了。
    沈穗定然是打了這個主意。
    所以才不遠萬裏來上海，想要通過洪建剛的關係，來成為經銷商。
    畢竟想要當經銷商的人還真不少。
    選誰不選誰，決定權在廠裏。
    畢竟就連隋章這陣子都接到過很多電話，其中不乏一些領導家的子女、親戚。
    沒有錢賺，這幫人會跟狗聞到肉腥似的撲過來？
    經銷商能賺錢，決定經銷商人選的人也能賺錢。
    可惜，隋章不是這個有決定權的人。
    但洪建剛是。
    洪建剛這麽鄭重的接待沈穗，不是為了錢，難道還是為了技術？
    隋章喝了一口茶水，腦子又清明幾分。
    所以，他該怎麽樣利用這件事呢？
    直接揭穿？
    似乎有點太草率。
    不不不，還有更好的辦法。
    他不能直接下場，應該引他們“鷸蚌相爭”才對。
    決定經銷商人選的，可不止洪建剛一人。
    廠長賀慶軒，有更大的話語權。
    洪建剛拿了沈穗的好處，把錢揣自己兜裏了。
    老賀能答應？
    隋章深呼吸一口氣。
    一刻鍾後，隋章敲響廠長辦公室的門，“本來不該麻煩廠長您的，不過洪副廠長這會兒忙著招待客人，我不好打擾。”
    “怎麽又招待客人了？他今天不是要去市裏嗎？”
    “首都來的。”隋章笑了笑，“洪副廠長的老領導的兒媳婦。”
    賀慶軒檢查了文件，簽上自己的姓名，“是嗎？”
    沒了下文。
    隋章也沒多說，因為領導沒有再問。
    讓領導知道有這回事就行。
    洪建剛能夠撇下工作，陪同領導的兒媳婦。
    這就足以說明一切。
    不需要隋章再畫蛇添足。
    抱著文件離開廠長辦公室，隋章吩咐秘書把事情交代下去。
    他一個人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享受著午後的靜謐。
    高瑾讓他去跟沈穗打交道，套出沈穗此行的目的。
    隋章才懶得折騰呢。
    昨天中午他已經夠丟人了。
    還上趕著讓沈穗取笑自己嗎？
    左右她來上海的目的就這麽一個，自己已經上了眼藥。
    就等著看領導們鬥法了。
    有道是“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
    隋章低哼起來，心情十分愉悅。
    ……
    洪建剛覺得這事自己做不了主。
    他帶著沈穗到廠長賀慶軒的辦公室去。
    這兩人的到來，讓賀慶軒有些奇怪。
    “剛才小隋還說，你在招呼客人，怎麽把人帶到我這裏來了？”
    賀慶軒才不用管自己是不是把隋章“出賣”了。
    他是汽車裝配廠的元老，沒幾個人比他更老資格。
    何況……
    洪建剛若真是有私心，敢帶著人來見自己？
    那問題來了，隋章為什麽要特意在自己麵前提洪建剛推了去市裏的行程，招待客人呢？
    什麽私心？
    賀慶軒懶得去追問，直接把解釋權交給洪建剛。
    洪建剛聽到這話臉色不是很好。
    他專注於搞技術並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
    規劃室裏又不是就他一個光杆司令。
    下麵十幾個人，也並非全都想法一致。
    作為領導，協調這幫人的關係。
    團結、拉攏、打壓這一套，洪建剛也用得嫻熟。
    老賀這麽一說，他就知道隋章肚子裏憋了一泡騷尿。
    不過洪建剛並沒有提隋章，在沈穗提出的合作麵前，隋章簡直不值一提。
    等回頭再收拾他。
    “是這樣的，沈穗來找咱們廠談合作，但這事我做不了主啊，還得請廠長您來決斷。要沈穗你再說一遍？”
    賀慶軒不知道他們這是在搞什麽鬼，但幾分鍾後，他連忙起身，“這樣，咱們去會議室細說。”
    幾個技術人員被一並喊了過來。
    對於沈穗拋出來的“高溫熱防護塗層”頻頻提出問題。
    其實這些問題他都問過啦。
    洪建剛不明白，沈穗怎麽會懂這些個東西。
    這種技術上的問題，哪怕是剛畢業的理工科大學生，也不見得能應答如流。
    盡管她自己說，真正的實驗是其他人做出來的。
    她並不懂實驗。
    可能夠把實驗成果弄明白也不容易啊。
    隔行如隔山，你讓洪建剛去搞礦石資源，他肯定兩眼一抹黑。
    隻能說，沈穗為了跟汽車廠合作，也是拚了的。
    技術員們在跟賀廠長匯報情況。
    沈穗坐在辦公室裏安靜的喝茶，等待辦公室主人回來。
    她沒有等太久，賀慶軒風風火火的回來，“咱們可以合作，你有什麽要求？我這裏最多許給你一百輛車的權限。”
    經銷商的選擇涉及到方方麵麵，哪怕賀慶軒是老資曆，也得權衡許多。
    給出一百輛車，誠意十足。
    沈穗搖頭，“我沒打算做經銷商，我隻要現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