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盛夏是她的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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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捧著鐵盒走在校園的路上。
    天上的太陽掛的老高,炙烤著空氣,手中的鐵盒被陽光曬的有些滾燙,似乎是終於重見天日後激動的無聲呐喊。
    辛容眯起雙眸,心中默默計算著日期。根據溫度以及四周的環境判斷,此刻身處的副本世界應當是六月中旬之際。
    夏至時分,蟬鳴聲此起彼伏,一陣高過一陣,尖銳刺耳,整個校園空蕩蕩的,沒有一絲生氣。除了辛容自己,再看不到第二個人影。
    副本的世界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是過去還是未來?如果是未來,那發生的事是否可以改變?
    如果是過去,那副本中的人在現實生活中是不是有跡可循?這裏是虛構的嗎?我是真實的嗎?
    辛容心中有些亂,一股腦的問題湧出,讓他的太陽穴有些脹痛。
    他甩了甩腦袋讓他自己思緒清明一些,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大步朝前走去。
    不遠處的紅色小花依舊在風中晃著,在一片焦黑的廢墟中顯得格外醒目。
    辛容緩緩走到花朵麵前蹲下,他的左手被女老師的觸手刺穿後,隻在手套外簡單的包紮了一下,辛容輕輕的一圈一圈扯下紗布,慢慢褪去了染血的手套。
    此時的白色手套早已被血跡浸濕,表麵已經有些幹涸了。再反觀他的手,一個血淋淋的洞貫穿整個手掌,還在汩汩的往外滲著血。
    他皺著眉有些顫抖的用受傷的左手脫下了右手的手套。
    辛容的右手看上去並未沾染絲毫血跡,同霍樊的手一樣,修長好看。
    然而不同的是,在他的右手上,盤織交錯著與周曉慧身上極為相似的傷疤。這些傷疤盤織交錯,從手腕處延伸至指尖,仿佛是在熊熊烈焰麵前,唯有這隻右手被無情地推入其中。
    它們如同扭曲的火龍,纏繞在他的肌膚之上,每一道傷疤都似乎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和苦難。
    辛容甩了甩自己的右手,像是長時間戴著手套讓他的手有些透不過氣。
    他記不起自己手上的傷疤是從何而來,好像從某一天開始莫名其妙就出現了,按理來說,這種傷疤的形成一定會經曆過劇痛,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辛容一點都想不起來。
    似乎是曾經那一次墜樓後,身體就變得有些奇怪,莫名其妙的傷疤,過去某一時間段的記憶空白,辛容也想過,是狗血劇情的失憶嗎?
    但是他經過判斷後,得出了結果,並不是!
    因為辛容記得以前的所有事情,大到自己多年心理專業的學術知識,小到童年時愛吃的一款棒棒糖的名字,他都算無遺漏。
    所以到底是什麽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雖然不是特別在意外表的人,但是他卻不習慣撒謊。
    在傷疤突然出現之後,他並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戴手套。
    他和平常一樣照常的生活,隻是從那之後看到他手的人都會睜大眼睛捂著嘴巴,驚訝的詢問"你的手怎麽了?怎麽弄得?什麽時候受傷的啊?我以前怎麽沒有注意到?"等等一係列問題。
    他每次都含糊不清的應付過去,時間長了這難免讓辛容覺得有些困擾。
    所以他索性就帶上了一雙手套,在醫院工作的他,戴著手套也不算惹眼。
    辛容伸出右手舉過頭頂擋住了太陽,刺眼的陽光從指縫灑在他的臉上。
    手心中陽光熾熱的溫度讓他感覺有些舒服,麵容放鬆的眯了眯眼。
    辛容緩緩轉過頭去,目光落向地麵那朵不知名的小花。它孤零零地生長在廢墟裏,顯得有些渺小又強大。
    他慢慢伸出一根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小花的花瓣,觸感像絲綢一樣順滑,當花瓣掠過他的指尖時,一股輕微的癢意傳來,讓他不禁微微一笑。
    辛容慢慢的把目光聚集,仔細端詳著這朵小花,發現它的顏色像鮮血一般鮮紅豔麗,花瓣的紋理清晰可見,有些纖細的花莖上長著兩片翠綠的葉片,隨著風輕輕的擺著。
    辛容把鐵盒放在了花朵旁邊,用自己脫下的手套仔細的擦拭了一遍盒子的表麵。
    他本來是想把盒子打開,挑出貓咪的骸骨和周曉慧埋在一起,可惜時間太久了,盒底沉積的液體已經幹涸,骨頭被緊緊的包裹在了裏麵,和盒子一起氧化鏽蝕。
    就像周曉慧曾經被黑暗禁錮的靈魂,抽不出來也掙脫不開,隻能和黑暗一起下沉,消逝。
    辛容擦幹淨鐵盒後,把手伸向了小花旁邊,在焦黑的廢墟中挖了挖,果然挖出了一根寵物項圈。
    這個寵物項圈的材質有點像皮革,一場熊熊大火燒幹淨了禮堂和全班四十多人的罪惡,卻唯獨沒有燒掉這隻項圈。
    辛容有些不明白,思索了一下又有些釋然了。可能是周曉慧臨死之前用身體抱住了這個項圈,也有可能是其他科學沒有辦法解釋的事。
    如果想用科學解釋,那這個副本的存在就是不科學的,所以這些似乎變得也不再重要了。
    他拿起這隻項圈,用手套擦了擦,擦幹淨焦黑的灰土,項圈顯露出最原本的顏色。白色的圈帶,金黃色的鈴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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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容似乎可以想象到貓咪帶著項圈開心轉圈的樣子,可惜辛容沒有見過這隻貓咪,不然他的想象說不定可以更生動一些。
    辛容把項圈上的鈴鐺擦的很幹淨,又細心倒了倒鈴鐺裏的土。
    輕輕一晃,清脆悅耳的鈴鐺聲響起。
    辛容勾了勾嘴角把項圈放在了鐵盒上,下意識的拍了拍,像是在安慰一個哭泣的孩子,又像是在撫摸一隻可憐的動物。
    隻見他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麽,從口袋中拿出了半袋鈣奶餅幹,一陣風吹過,帶起了餅幹香甜的奶味。
    辛容把餅幹放在花朵和鐵盒前麵,把包裝撕開的又大了點。
    "這是一個小姑娘送給你們的,可能是來的比較急,身上沒有帶什麽東西,隻有這沒吃完的半包餅幹,別嫌棄。"辛容說完又把餅幹往前推了推。
    "這個餅幹,我剛看了看配料表,好像貓咪也可以吃。"辛容蹲在地上自言自語的說著,伸手點了點鐵盒,像是在點著小貓的額頭。
    此刻的他並沒有意識到,就在離他不遠的後方位置,正站立著一個人。
    安靜地站在一棵大樹旁邊,視線始終停留在他身上,仿佛在默默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就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悄無聲息地融入周圍的環境。
    "哦對,還有這個,這個隻能你吃,不能給毛球,小貓可不能吃。"辛容似乎想到什麽,從口袋中掏出一罐茉莉薄荷糖,抬手晃了晃,糖果在鐵盒中叮當作響。
    這是之前在教室裏分給過青葵的糖。
    "自己吃,不要給別人。生活已經很苦了,多吃點甜。"說著把薄荷糖放在了餅幹旁邊。
    他就這樣靜靜的蹲著,看著麵前的小花和項圈鐵盒,沉默的看了很久,不知在想什麽,而他的身後,那個身影也依舊沉默的看著他。畫麵詭異的安靜和諧。
    "時間差不多了,我該走了。"辛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希望下輩子,別人給你種下的荊棘,不會帶走你的盛夏。"辛容站起身,抬頭看了看天空的太陽,依舊刺眼,光明普照大地,像是照的黑暗無處遁形。
    周曉慧當時身處深淵,期待了那麽久的陽光,最終是沒有等到。
    所以到底怎麽樣才算欺淩呢?
    是反鎖的隔間從頭澆下的水。
    還是塗鴉的桌麵和血跡斑駁的項圈。
    是一張張扭曲癲狂的笑臉。
    還是一道道冷漠旁觀的眼神。
    其實旁觀者和施暴者沒有任何區別。
    他們默許了一切悲劇的發生,就像禮堂的聯歡會,如果有一個人搖頭拒絕,拒絕‘觀賞’那一場霸淩遊戲,是不是就不會死?
    但是可笑的是全員到齊,辛容最開始有些想不懂,但是慢慢的他明白了。
    因為那些學生害怕,害怕所謂的‘不合群’,害怕自己成為第二個周曉慧。
    村口的狗叫了,整個村子的狗都跟著叫,但是它們不知道為什麽叫。
    每個人都知道,盛夏會很好,可惜青春時期落下的大雪,到如今都沒有消融。
    就算二十四橋吹不動融化冰雪的風,那也不要讓冰雪獨自消融後匯成苦難的河。
    是啊我知道,每個人都知道。
    盛夏會很好,有蟬鳴陽光,有星垂夜望。
    唯一的遺憾是,校園是她最後的終年,而盛夏是她的遺言。
    辛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輕輕的呼出一口氣,從腦中打開係統界麵,最後看了一眼那一朵鮮紅的花朵,退出了遊戲。
    他的身影在校園中變得模糊,隨後緩緩消失,一陣風吹過,他像是從未來過一般。
    原本靜靜站在他身後的身影看到辛容忽然消失後愣了一下,隨後抬步走出了樹蔭後。
    他來到了剛剛辛容佇立好久的地方,看著麵前的小紅花和項圈鐵盒挑了挑眉,緊接著像辛容一樣,緩緩蹲下。
    不知過了多久,也聽不清他說了什麽,隻見他也從口袋中掏了個什麽東西,過了一會微微站起,隨後同辛容一樣,緩緩消失。
    一陣風吹過,依舊帶著盛夏獨有的悶熱。
    花朵依然靜靜的開放在一片焦土中,輕輕擺動。旁邊的項圈鐵盒被陽光照耀的折射出金屬的光芒。
    半包餅幹和一盒茉莉薄荷糖靜靜地擺在花朵麵前,一切和辛容臨走時一模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
    薄荷糖旁邊不知何時正立著一根正在緩緩燃燒的香煙。
    煙灰從正在燃燒煙頭頂端滾落,掉在地上。香煙徐徐燃燒,煙霧繚繞,然後又被風吹散。
    半包餅幹,一盒薄荷糖,一根香煙。
    不知為什麽,明明毫無關係的三樣東西,看起來完全不搭配的組合。
    就這樣靜靜的放在一起,卻給人一種莫名和諧的感覺。
    "叮咚,係統提示,【三年二班死亡實錄】副本將在五秒鍾後強製關閉,請未退出副本的玩家做好準備。"
    "【5】"
    "【4】"
    "【3】"
    "【2】"
    "【1】"
    "叮咚,係統提示,副本已關閉。"
    一聲聲冰冷的係統播報音無端的在校園中響起,蕩起了陣陣回聲。
    在係統強製關閉副本的前一秒,似乎有一聲鈴鐺的聲音響起。
    清脆,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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