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釋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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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青葵身體又是一顫,這次她似乎有了準備,咬牙挺住了。
但眾人都清晰地看到,她手背上那片鵝卵黃的鱗片印記旁邊,手肘內側靠近脈搏的位置,皮膚下悄然浮現出幾縷細微的、如同毛線編織般的橙色紋路!
這些紋路與鵝卵黃的鱗片相互映襯,仿佛在她身上編織著某種神秘的圖案。
而鏡麵中央那刺目的血紅色倒計時,在橙色蝴蝶融入後,數字猛地一跳:
【360000】
時間驟然縮短了十二小時!
“這…這時間怎麽扣得越來越狠了?”
江知返失聲叫道。
“或許融入蝴蝶本身就在加速某種進程…”
舒遊盯著青葵手臂上新增的橙色紋路,眼神凝重。
“或者…鏡子‘吃飽’的速度在加快。”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守護在門邊的方奕突然低喝:“來了!”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瞬間撕裂了舊巢區短暫的寧靜!
數道強光穿透窗戶,將屋內照得如同白晝!
巨大的引擎轟鳴聲在頭頂響起,那是重型無人機才有的動靜!
“從後窗走!”陳晨反應極快,一把拉開房間後部一扇狹小的窗戶。
眾人迅速翻窗而出,落在一條更窄的、堆滿廢棄物的死胡同裏。
頭頂,數架體型更大、裝備著多管溶劑噴射器和電擊網的無人機已經封鎖了上空!
巷口,穿著最新型號黑色鏡麵裝甲、手持脈衝武器的矯正者小隊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湧來!
“分頭跑!一會我們找你們匯合!”
陳晨當機立斷,他和方奕主動衝向巷口方向,試圖引開大部分火力,為辛容和青葵、舒遊、江知返爭取時間。
“小心!”
辛容對著方奕的背影喊道。
方奕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複雜,隨即揮動那吸收了多種蝴蝶能量、此刻刀身流轉著微弱四色光暈的唐刀,悍然迎向衝在最前的矯正者!
刀鋒與脈衝能量束碰撞,爆發出刺眼的光芒!
剩下三人護著青葵,舒遊跑在身後,手掌翻動,一架銀十字架出現在手中。
這十字架在舒遊手中旋轉,隨後直直朝向其中一個方向停住,看樣子這十字架應該是一個“指南針”?
在十字架的精準指引下,舒遊帶著眾人鑽進一條僅容側身通過的牆縫。
身後傳來激烈的交火聲和牆體被溶劑腐蝕的滋滋聲。
在狹窄黑暗的牆縫中艱難穿行,青葵緊緊抱著那麵四色流轉的鏡子,倒計時的紅光映照著她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
她手臂上,那片鵝卵黃的鱗片和幾縷橙色的毛線狀紋路,在黑暗中散發著微弱卻清晰的光芒。
“辛容。”
她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一種超越年齡的冷靜。
“鏡子在吃我們…但好像…我們也在…喂養它某種東西?”
她低頭看著自己手臂上的異變,又看看鏡中那飛速流逝的倒計時。
“我們…真的能堅持到最後嗎?”
牆縫的盡頭透出一線微弱的光,不知通向何方。倒計時無情地跳動著:355947…
第四隻蝴蝶帶來的短暫溫暖如同餘燼般尚存,但更冰冷、更緊迫的危機已如影隨形。
剩下的三隻蝴蝶,以及那吞噬時間的鏡子和自身不斷加深的異變,如同沉重的枷鎖,牢牢鎖住了前路。
“可以的,放心吧。我們都在呢。”
辛容伸出手摸了摸青葵的頭,露出一個微笑。
但是鼓勵的話語並不沒有讓眾人的情況有所好轉。
狹窄牆縫裏的黑暗和壓抑幾乎令人窒息。
身後巷戰爆發的能量衝擊波震得兩側牆壁簌簌落灰,刺耳的警報聲、能量武器的嗡鳴、以及牆體被強力溶劑腐蝕的滋滋聲如同跗骨之蛆,緊咬著眾人的神經。
青葵被辛容和舒遊江知返護在中間,她緊抱著那麵四色流轉的圓鏡,鏡麵上血紅的倒計時光芒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冰冷地跳動著:
355816… 355815…
時間正以令人心悸的速度流逝。
“這邊!”
舒遊的聲音依舊冷靜,他在牆縫盡頭一個幾乎被雜物堵死的拐角處摸索著,銀十字架在他手中散發出微弱的定位熒光。
江知返奮力推開幾個腐朽的破木箱,露出後麵一個僅容一人爬行的、布滿蛛網和不明粘液的管道口。
“鑽過去!快!”
江知返率先匍匐爬入。
眾人緊隨其後,在令人作嘔的汙濁氣味和狹窄空間的擠壓下艱難前行。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終於透來一絲微弱的光亮和相對新鮮的空氣。
出口開在一棟巨大、破敗建築的背麵通風井底部,四周堆滿了醫療廢棄物——破裂的輸液瓶、扭曲的針管、沾著可疑汙漬的繃帶…空氣裏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和陳舊血液混合的味道。
“這是…舊城區綜合醫院的廢棄區?”
陳晨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和警惕,他衣服上的彩虹汙染紋路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目。
他和方奕在眾人爬出管道後不久也跟了上來,方奕的唐刀刀刃上殘留著能量灼燒的痕跡,呼吸略顯急促,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
“暫時甩掉了。”
方奕言簡意賅,目光掃過青葵和她懷中的鏡子,在看到青葵手臂上那片鵝卵黃鱗片印記以及旁邊新浮現的、如同毛線編織般的橙色紋路時,眉頭緊鎖了一下。
就在這時,青葵懷中的圓鏡猛地一震!
鏡麵上代表“餘燼橙”蝴蝶的溫暖光芒急促閃爍了幾下,隨即,一道全新的光束驟然射出!
這道光,是青色的!
並非靛藍的深沉悲傷,而是一種更接近雨後初晴天空的、帶著一絲通透和澄澈的青。
它像一道清冽的溪流,從鏡麵流淌而出,沒有像橙色光束那樣掃描影子,也沒有像黃色光束那樣筆直指向,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在空氣中蜿蜒、盤旋,最終如同探針般,精準地指向了青葵本人!
光束溫柔地籠罩在青葵的額頭上。
“我?”
青葵愕然,下意識地抬手想擋住那道光。
但光束並未停止,它仿佛穿透了青葵的身體,又或者說,是以青葵為媒介,感應著周圍的環境。
被青色光束籠罩的青葵,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她手臂上的鵝卵黃鱗片和橙色紋路同時亮起微光,與那青色光束交相輝映。
緊接著,令人驚異的一幕發生了!
以青葵為中心,一道極其微弱、近乎無形的情緒漣漪擴散開來!
這漣漪掃過周圍冰冷的廢棄醫療垃圾、斑駁的水泥牆、鏽蝕的金屬管道…當它掃過眾人身後那棟巨大廢棄醫院建築的某個特定方向——位於三樓的一排破敗窗戶時,那無形的漣漪驟然凝固了!
被漣漪“凝固”的空氣中,浮現出無數極其微小的、如同塵埃般的青色光塵!
這些光塵在青葵額頭的青色光束牽引下,緩緩匯聚成一條清晰可見的、飄向三樓那排窗戶的青色光帶!
“共鳴點在那裏!”
辛容四下看了看,最終把目光鎖定在一處。立刻指向三樓。
“青色光束以青葵為錨點,探測並顯現了附近最強烈的同頻情緒源!”
“青色…代表什麽?”
江知返看著那條飄渺的光帶,又看看被光束籠罩、神色有些茫然的青葵。
“平靜?還是…憂鬱?”
“不像憂鬱。”
舒遊仔細觀察著那些青色光塵的形態,它們並非沉滯,而是帶著一種奇特的、緩慢流動的韻律感。
“更像是一種…釋然,或者超脫。一種放下重負後的清澈感。”
方奕率先行動:“走!樓梯應該在那邊!”
他指向通風井側麵一個鏽跡斑斑、半塌的鐵質消防梯。
眾人走上前,沿著搖搖欲墜的消防梯攀上三樓。
走廊裏一片死寂,破碎的玻璃窗灌入冷風,吹動著地麵上厚厚的灰塵和散落的病曆紙。
空氣裏的消毒水味更濃了,混合著一種陳舊的、屬於醫院特有的、難以言喻的氣味。
青葵額頭的青色光束更加明亮,光帶直指走廊盡頭一間緊閉的病房門。門牌號早已模糊不清。
推開那扇沉重的、發出刺耳“吱呀”聲的木門,一股更加濃鬱的藥味和一種奇特的、帶著淡淡苦澀植物清香的混合氣味撲麵而來。
病房裏空蕩蕩的,隻有一張老舊的鐵架床。
床上,躺著一位極其枯瘦的老人。
他蓋著一床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薄被,露在外麵的手臂如同幹枯的樹枝,皮膚緊貼著骨頭,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狀態。
他的頭發幾乎掉光了,臉上布滿深如溝壑的皺紋,眼睛緊閉著,胸膛隻有極其微弱的起伏,仿佛隨時會停止。
然而,吸引我們目光的,是床邊的景象。
一個同樣年邁、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護工服的老婦人,正坐在床邊的矮凳上。
她背對著眾人,花白的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一絲不苟的發髻。
她手裏端著一個邊緣有豁口的白瓷碗,碗裏是冒著微弱熱氣的、深色的糊狀物,散發出那股淡淡的苦澀植物清香。
老婦人正用一把小小的木勺,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將碗裏的糊狀物喂進床上老人的嘴裏。
她的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每一次勺子抬起、落下,都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專注和…平靜。
整個房間裏彌漫著一種奇異的氛圍。
沒有悲傷,沒有焦慮,沒有恐懼。
隻有一種如同深潭古井般的、近乎透明的寧靜。時間在這裏仿佛都流淌得格外緩慢。
青葵額頭的青色光束驟然變得柔和而穩定,如同月光般灑滿了整個房間。
空氣中那些被牽引而來的青色光塵,此刻如同找到了歸宿,紛紛揚揚地、無聲地匯聚到那位喂食的老婦人身上,融入她微微佝僂的身影裏。
我們屏住呼吸,不敢打擾這份奇異的寧靜。
老婦人似乎對我們的闖入毫無察覺,或者說,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隻在她照顧的老人身上。
直到碗裏的糊狀物見了底,她才極其緩慢地放下碗勺,拿起旁邊一塊同樣洗得發白、卻異常幹淨的毛巾,極其輕柔地擦拭老人嘴角可能沾到的藥漬。
做完這一切,她才緩緩地、極其緩慢地轉過身來。
她的臉上同樣刻滿了歲月的痕跡,眼神卻異常地清澈。
那不是年輕人的清澈,而是一種經曆了漫長歲月、看透世事、將所有波瀾都沉澱下去後的澄澈與平靜。
她的目光掃過眾人這群不速之客,沒有驚訝,沒有質問,隻有一絲淡淡的、如同看雲卷雲舒般的了然。
“你們…是為它來的吧?”
老婦人的聲音很輕,帶著老年人特有的沙啞,卻異常平和,如同溪水流過鵝卵石。
她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病床上老人蓋著的薄被胸口位置。
隨著她的指引,眾人才注意到,在那洗得發白的薄被下,老人的胸口位置,正散發著極其微弱的、溫潤的青色光芒!
那光芒透過薄被,勾勒出一個模糊的、如同心髒輪廓的光暈,正隨著老人極其微弱的呼吸,極其緩慢地起伏著。
“他…快走了。”
老婦人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仿佛在陳述一個再尋常不過的事實。
“在這裏躺了十年。病痛折磨了他很久,也磨平了他所有的恐懼和不甘。”
她渾濁卻清澈的目光落在老人毫無表情的麻木臉上。
“我照顧他,不是出於責任,也不是出於愛。”
她的話語直白得近乎殘酷。
“隻是習慣了。習慣了看著他,習慣了這日複一日的重複。所有的牽掛、痛苦、不舍…都在這漫長的時光裏,一點一點地…放下了。”
她伸出手,極其輕柔地覆蓋在老人胸口那散發著青色光暈的位置。
“就像這藥草熬的糊糊,”她指了指那個空碗。
“苦得很,但他早已嚐不出滋味了。苦也好,甜也罷,對他而言,都隻是…流過。”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她覆蓋在老人胸口的手掌下,那青色的光芒驟然變得明亮而純淨!
一道清晰的、如同水波般的青色漣漪以她的手為中心擴散開來!
病床上,一直緊閉雙眼、毫無反應的老人,那枯樹皮般的眼皮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一道極其微弱的、帶著釋然意味的歎息,仿佛從他靈魂深處逸散出來。
緊接著,那覆蓋在老人胸口的手掌下,光芒凝聚、升騰!
一隻形態奇特的青色蝴蝶,緩緩地從老人胸口的光暈中浮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