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紅白陰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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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冷的觸感從指尖蔓延開來,辛容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不是白樓訓練室熟悉的金屬穹頂,而是一片沉滯得令人窒息的黑暗。
    空氣粘稠厚重,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陳腐氣息,像是積壓了百年的灰塵混雜著若有似無的甜腥。
    他下意識蜷了蜷搭在冰冷石磚上的手指,指腹下粗糙的顆粒感異常真實。
    “靠!這什麽鬼地方?”
    江知返略的聲音在死寂中炸開,帶著明顯的回音,瞬間刺破了令人心慌的沉寂。
    “醒了就安靜點。已經進入遊戲了。”
    方奕低沉冷冽的嗓音隨即響起,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黑暗中,辛容能聽到他身體微微繃緊、肌肉蓄力的細微聲響,那是方奕麵對未知威脅時本能進入的戰鬥姿態。
    一點幽綠的光芒在舒遊掌心亮起,柔和卻堅定地驅散了方奕和青葵身周的一小片黑暗。
    舒遊的臉色在綠光映照下顯得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冷靜,他迅速掃視著周圍幾個模糊的身影。
    “辛容?陳晨?都還好嗎?”
    “在。”
    辛容的聲音平穩,目光銳利地穿透昏暗,快速清點著隊友。
    方奕緊握的拳頭骨節分明,舒遊掌心的治愈綠光穩定,青葵正揉著眼睛,她手腕上那條通體碧綠的小蛇“青竹”警惕地昂起了三角腦袋,嘶嘶吐信。
    陳晨沉默地靠著一堵冰冷的牆,微微點頭,陰影遮蔽了他大半張臉。
    隻有江知返有些焦躁地搓著手臂,似乎想驅散那無處不在的陰冷。
    “為什麽這次進入副本沒有失重感啊”
    青葵的聲音帶著迷糊和一絲不安,她下意識地靠近了舒遊一些。
    “不清楚。”
    辛容沉聲道。
    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地麵,那裏散落著幾張邊緣焦黑的紙錢,一陣不知從何而來的陰風打著旋兒掠過,紙錢翻滾著,發出簌簌的輕響,如同鬼魂的低語。
    他抬起右手,中指上那根近乎透明的“牽機”絲線在舒遊的綠光下泛著微弱的熒光,絲線末端無風自動,極其輕微地指向某個方向。
    “牽機...有感應,這地方…似乎邪性很重。”
    【叮——】
    一聲冰冷刺耳的係統金屬合成音毫無征兆地在六人腦海中同時炸響!
    【歡迎進入排位晉級副本:紅白煞劫】
    【核心目標:爭奪儀式主導權,完成己方“煞禮”】
    【副本規則:】
    【1. 雙煞對立,紅白相衝。擇其一方,煞禮即成。】
    【2. 紅煞陣營:集齊“紅蓋頭”、“龍鳳血燭”、“囍字戒指”,激活“冥婚煞禮”。】
    【3. 白煞陣營:集齊“鎮魂釘”、“招魂符紙”、“哭喪棒”,激活“招魂煞禮”。】
    【4. 煞氣反噬:擅觸異己煞物,必遭侵蝕之苦。】
    【5. 最終勝利:率先完成煞禮陣營,全員晉級。失敗者,抹殺。】
    【倒計時:11959…11958…】
    最後兩個字——“抹殺”——帶著一種凍結靈魂的寒意,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倒計時的滴答聲如同催命符,在死寂的黑暗中清晰地回響。
    “晉級賽…抹殺…”
    江知返倒抽一口涼氣,聲音發緊。
    “玩這麽大?”
    “競爭模式。”
    方奕的聲音冷得像冰,握槍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還有一隊人,和我們目標一樣,是敵人。必須找到他們,或者…先找到儀式物品。”
    “紅白雙煞…”
    舒遊掌心的綠光搖曳了一下,眉頭緊鎖。
    “冥婚…招魂…這副本的根源,怕是不簡單。”
    “分頭探查環境,保持警惕,十米內必須能看到彼此。”
    辛容果斷下令,指尖的牽機絲線繃得更直了些,細微的震顫傳遞著某種警告。
    “方奕、知返,跟我探左路。舒遊、青葵、陳晨,你們右路。有任何發現,立刻示警。”
    “明白!”
    眾人齊聲應道,聲音在空曠中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脆弱。
    辛容、方奕、江知返三人沿著左側一條狹窄、僅容兩人勉強並行的巷道小心翼翼前行。
    腳下的青石板路濕滑黏膩,踩上去發出令人牙酸的“噗嘰”聲,仿佛下麵埋著什麽腐爛的東西。
    兩側是高聳的土坯牆,牆皮早已斑駁脫落,露出裏麵深褐色的泥土,一些地方還殘留著暗紅色的、像是用鮮血胡亂塗抹的怪異符號。
    空氣裏的甜腥味越來越濃,幾乎令人作嘔。
    辛容的牽機絲線始終繃緊,如同最靈敏的探測天線,捕捉著空氣中每一絲異常的波動。
    突然,江知返猛地停下腳步,一把抓住辛容的手臂,聲音帶著驚悸的顫抖。
    “等等!前麵…前麵不對勁!”
    他另一隻手飛快地伸進隨身的布囊,抓出幾枚磨得發亮的銅錢,看也不看就向巷道前方拋灑出去。
    這是他在白樓時做的準備工作,聽說是中式副本,特意找出了祖傳的占卜銅錢。
    銅錢叮叮當當落在濕滑的石板上,在辛容手中綠光石的微弱照明下,赫然呈現出一種極其詭異的卦象——三枚疊在一起,指向同一個方向,另外兩枚則滾到了牆角的陰影裏,微微顫動。
    “凶!大凶!”
    江知返的聲音都變了調。
    “有東西!就在前麵拐角!血光衝…啊!”
    他話音未落,走在最前方、如同獵豹般警覺的方奕已經閃電般側身、抬臂!
    幾乎在他動作的同時,一道慘白的身影從左側牆壁上一個不起眼的、褪了色的“囍”字窗欞後麵猛地探出半個身子!
    那是一個紙人。
    粗糙的劣質白紙糊成,臉頰塗著兩坨刺目的、暈染開的圓形腮紅,嘴角咧開一個極其誇張詭異的笑容。
    它手中一把用紙剪成的、邊緣卻閃著金屬寒光的剪刀,悄無聲息地直刺江知返的咽喉!
    速度快得隻在空氣中留下一道慘白的殘影!
    砰!
    槍聲在狹窄的巷道裏如同驚雷炸響!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方奕手中的銀色手槍槍口冒出一縷青煙。
    子彈精準無比地擊中了紙人持剪刀的手臂關節處。
    紙屑紛飛,那條紙臂連同那把詭異的剪刀應聲而斷,掉落在濕漉漉的地上。
    然而,那紙人臉上詭異的笑容絲毫未變,失去手臂的身體以一種違反物理規律的柔韌度猛地一扭,僅剩的紙手五指成爪,帶著一股陰寒的腥風,再次朝著最近的辛容麵門抓來!
    辛容瞳孔驟縮!千鈞一發之際,他右手猛地一抖!
    嗡!
    中指上的“牽機”絲線瞬間繃直如琴弦,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難以捕捉!
    絲線末端如同靈蛇出洞,精準無比地在空中劃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白痕,瞬間纏繞上了紙人抓來的手腕!
    辛容低喝一聲,手腕猛地發力一拽!
    那紙人前衝的勢頭戛然而止,如同被無形的巨釘釘在了半空,隻剩下被絲線纏繞的紙臂和整個身體在徒勞地瘋狂扭動掙紮,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嘩啦嘩啦”的紙頁摩擦聲。
    它空洞的眼眶死死“盯”著辛容,嘴角的笑容在慘綠的光線下顯得愈發猙獰。
    “這…這什麽鬼東西?!”
    江知返驚魂未定,看著地上還在微微抽搐的紙臂和剪刀,又看看被辛容定在半空的紙人,臉色煞白。
    方奕的槍口依舊穩穩指著紙人的頭部,眼神冷冽如刀。
    “紙煞。看來這紅煞的‘囍’,不是什麽好兆頭。”
    他瞥了一眼地上那褪色的窗欞“囍”字。
    “觸發型的守衛?還是…警告?”
    就在這時,右側巷道深處猛地傳來青葵一聲短促的驚叫,緊接著是舒遊急切的呼喊。
    “青葵!”
    “出事了!”
    辛容臉色一變,指尖操控牽機絲線猛地一絞!
    嗤啦一聲,那被定住的紙人瞬間被堅韌無比的絲線絞成了漫天紛飛的紙屑,簌簌落下。
    三人顧不上其他,立刻轉身,朝著聲音來源的方向疾衝而去!
    右路的情況更加駭人。
    舒遊、青葵和陳晨三人探查的巷道盡頭,竟豁然開朗,連接著一片相對寬闊的曬穀場。
    然而此刻,這片穀場卻成了人間地獄的縮影!
    穀場左側,數十頂蒙著厚厚灰塵、卻依舊能看出原本刺目鮮紅的大轎子,如同沉默的怪獸隊列,雜亂無章地停放著。
    每頂轎子前都掛著兩盞殘破的白色燈籠,燈籠上模糊地寫著黑色的“囍”字,裏麵透出的光卻不是溫暖的燭火,而是幽幽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色,將周圍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層不祥的血暈。
    轎簾低垂,無風自動,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簾後窺視。
    而穀場的右側,則停放著數量幾乎對等的漆黑棺材!
    棺材木料腐朽發黑,上麵沾滿了濕漉漉的紙錢碎片。每一口棺材上方,都歪歪斜斜地插著一杆慘白色的招魂幡,幡布破破爛爛,在不知何處吹來的陰風中無力地飄蕩著,發出“撲啦啦”如同垂死掙紮般的聲響。
    密密麻麻的紙錢灰燼像肮髒的雪片,在穀場上空盤旋飛舞,沾在人的皮膚上,帶來一種令人汗毛倒豎的冰冷粘膩感。
    紅與黑,囍與喪,生與死…
    兩種極端對立的景象在這片死寂的穀場上詭異而恐怖地交融,形成一種令人瘋狂的精神衝擊。
    青葵正是被這景象駭得後退了一步,不慎踩到了地上散落的一枚銅錢——那是一枚邊緣磨損、沾著暗紅汙漬的“壓棺錢”。
    就在她腳底觸碰到銅錢的瞬間!
    “哢…咯咯咯…”
    一陣令人牙酸的木頭摩擦聲突然從最近的一口黑棺中響起!
    緊接著,那沉重的、布滿黴斑的棺材蓋猛地被從內部推開了一道縫隙!
    一隻枯瘦如柴、皮膚青灰、指甲烏黑尖長的手猛地從縫隙中伸了出來!
    五指箕張,帶著濃烈的屍臭和刺骨的寒意,閃電般抓向青葵纖細的腳踝!
    “小心!”
    舒遊反應極快,一把將驚呆的青葵向後拽開!但那鬼爪帶起的陰風如同實質的冰刃,瞬間劃過了青葵的小腿外側!
    “嘶啦——”
    布料撕裂!
    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瞬間出現在青葵白皙的小腿上,詭異的是,傷口中湧出的鮮血極少,反而滲出大量灰黑色的、如同紙錢焚燒後餘燼般的粉末!
    劇痛讓青葵發出一聲痛呼,眼淚瞬間湧了上來。
    “青葵!”
    舒遊臉色劇變,毫不猶豫地伸出雙手,掌心爆發出比剛才明亮數倍的翠綠色光芒,如同溫暖的泉水,瞬間籠罩住青葵腿上的傷口!
    綠光與傷口處滲出的紙灰激烈地對抗著,發出細微的“滋滋”聲,紙灰的蔓延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但傷口本身卻恢複得異常緩慢,仿佛有某種陰毒的力量在頑固地侵蝕。
    就在舒遊全力救治青葵的同時,那口推開縫隙的黑棺中,一個穿著破爛白色孝服的身影正掙紮著試圖爬出來!
    它幹癟的頭顱上稀疏地粘著幾縷枯發,黑洞洞的眼窩直勾勾地“望”著三人,下頜骨開合著,發出無聲的嘶吼!
    “棺材…棺材開了!”
    江知返衝過來看到這一幕,嚇得聲音都變了調。
    “閉嘴!”
    方奕厲喝一聲,槍口瞬間抬起瞄準了那正在爬出的白煞行屍!
    然而,就在方奕即將扣動扳機的刹那,一個低沉、沙啞、仿佛許久未曾開口、帶著奇異力量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封!”
    是陳晨!
    這個一直沉默得如同背景板的少年,此刻緊盯著那具掙紮欲出的白煞行屍和它推開的那道棺材縫隙,眼神銳利如鷹隼,從喉嚨深處擠出了這簡短卻沉重如山的一個字。
    嗡!
    一股無形的、難以言喻的波動以陳晨為中心擴散開來!
    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具半個身子已經探出棺材的白煞行屍,動作猛地一僵!
    它青灰色的臉上似乎掠過一絲極度的困惑和茫然,仿佛忘記了自己要做什麽。
    緊接著,那被它推開的沉重棺蓋,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巨手猛地按住,又像是棺材內部產生了強大的吸力!
    “砰!!!”
    一聲悶響!
    沉重的棺蓋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狠狠砸落,嚴絲合縫地蓋了回去!
    將那隻伸出的鬼爪和掙紮的白煞行屍,徹底封死在了棺材之內!
    隻有棺蓋上留下幾道深深的抓痕,證明著裏麵東西徒勞的瘋狂。
    穀場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隻剩下陰風吹拂招魂幡的撲啦聲,和血燈籠搖曳發出的、如同血液滴落的輕微“嗒…嗒…”聲。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剛剛趕到的辛容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向陳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