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進入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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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碎片被完整取出,帶出一股暗紅的血。
    舒遊看也不看那染血的碎片,立刻用消毒棉片死死按住翻卷的傷口,動作熟練而迅速地進行清創、縫合。
    他的眼神專注得如同在進行一場關乎宇宙存亡的手術,額頭的汗水如同小溪般滑落,滴在江知返沾滿灰塵和血汙的臉上。
    那專注中,透著一股令人心悸的、近乎偏執的瘋狂——他絕不允許這微弱的生命之火在他眼前熄滅!
    辛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左腿的劇痛和失血帶來的眩暈感讓他視線有些模糊。
    他看著舒遊如同守護瀕死幼崽的母獸般跪在江知返身邊,看著他那雙沾滿血汙、卻異常穩定而快速操作的手,看著他額角滾落的汗水和眼中那不顧一切的瘋狂火焰……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敬佩堵在胸口。
    舒遊在燃燒自己,用他殘存的力量和意誌,對抗著死神冰冷的鐮刀!
    方奕守在舒遊和江知返旁邊,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著檔案庫入口的方向和頭頂那個被撕裂的通風口破洞。
    他的身體依舊緊繃如弓,受傷的小腿褲管下滲出新的血跡,但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如同沉默的守護神。他知道,舒遊此刻不能被打擾分毫!
    青葵蜷縮在昏迷的陳晨旁邊,緊緊抱著瑟瑟發抖的小青蛇,小臉上滿是淚水和擔心,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驚擾了舒遊的救治。
    時間在無聲的煎熬中緩慢爬行。
    隻有舒遊手中器械輕微的碰撞聲、江知返微弱的痛苦呻吟、以及眾人壓抑的呼吸聲在空曠的檔案庫裏回蕩。
    終於,江知返掌心的傷口被仔細縫合包紮好,強心劑也緩緩推入了他的靜脈。
    他慘白的臉上似乎恢複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生氣,雖然依舊昏迷,但呼吸似乎比剛才平穩了一點點,盡管依舊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舒遊長長地、無聲地籲了一口氣,整個人如同虛脫般晃了一下,差點栽倒在地。
    他用手背狠狠抹去額頭的汗水,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因為巨大的消耗和緊張而微微顫抖。他小心翼翼地將江知返沾滿血汙的頭輕輕抬起,放在自己屈起的腿上,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易碎的琉璃。
    他低下頭,用沾著血汙的、冰冷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拂開江知返額前被汗水和血塊黏住的發絲,露出那張毫無生氣的、卻依舊俊美得驚心動魄的臉龐。
    “沒事了……沒事了……我在這裏……”
    舒遊的聲音沙啞低沉,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近乎破碎的溫柔,一遍遍地在江知返耳邊低語。
    那低語仿佛不是安慰江知返,而是在安慰自己那顆幾乎被恐懼碾碎的心。
    他的目光落在江知返緊閉的眼瞼上,眼中翻湧著深不見底的痛楚和一種失而複得般的、脆弱的後怕。
    他低下頭,冰冷的額頭輕輕抵在江知返同樣冰冷的額頭上,感受著那微弱卻真實存在的呼吸拂過自己的皮膚,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著。
    這無聲的親昵和守護,在冰冷、布滿灰塵和血腥味的死亡邊緣,散發出一種令人心碎的、滾燙的光芒。
    辛容看著這一幕,眼眶微微發熱。
    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將注意力投向江知返身下那個用鮮血塗抹的、尚未完成的殘缺符號。
    那符號線條扭曲、潦草,充滿了痛苦掙紮的痕跡,卻依舊能辨認出與血色星圖核心部分的相似輪廓——一個被無數扭曲線條和星點環繞的、深邃的漩渦。
    “‘核心’……‘醫院’……”辛容低聲重複著江知返之前刻下的警告,大腦在劇痛和疲憊中飛速運轉,試圖將這些碎片拚湊起來。
    “他在用血……完成占卜?或者……標記位置?” 辛容的目光順著那殘缺符號指向的方向——那麵厚重的承重牆。“牆後麵……是什麽?”
    方奕也注意到了辛容的發現。他走到那麵承重牆前,伸出手,指關節在冰冷粗糙的混凝土牆麵上輕輕敲擊著。
    “咚……咚……咚……”
    聲音沉悶而厚重,顯示出牆體的堅實。
    “咚……咚咚……”
    當他的指關節敲擊到靠近牆角、一塊被巨大檔案架陰影覆蓋的區域時,聲音突然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妙的、幾乎難以察覺的空響!
    方奕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
    他立刻蹲下身,仔細檢查那塊區域。牆體表麵布滿了灰塵和細微的裂縫,看起來和周圍別無二致。但方奕的手指沿著一條細微的、幾乎被灰塵填滿的縫隙摸索著,指尖傳來一種極其微弱的、不同於混凝土的冰涼觸感——是金屬!
    辛容的心猛地一跳!有暗門?!
    就在這時!
    “唔……”一聲極其微弱、如同歎息般的呻吟,從舒遊懷中響起!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
    隻見昏迷的江知返,濃密的睫毛劇烈地顫抖了幾下,仿佛在與沉重的黑暗做最後的搏鬥。
    他那毫無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想說什麽,卻隻發出破碎的氣音。
    舒遊的身體猛地繃緊,小心翼翼地捧起江知返的臉頰,聲音帶著難以抑製的顫抖和巨大的希冀:“知返?江知返?你醒了?能聽到我說話嗎?”
    江知返的眉頭死死鎖著,眼皮沉重地掙紮著,終於極其艱難地掀開了一條縫隙!
    那雙平日裏總是閃爍著狡黠光芒的桃花眼,此刻卻布滿了血絲,眼神渙散而空洞,仿佛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翳,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他茫然地轉動了一下眼珠,視線毫無焦點地掃過舒遊沾滿血汙和汗水的臉,掃過周圍模糊的檔案架輪廓,最後,極其艱難地、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定格在辛容和方奕所在的方向——那麵承重牆!
    他的嘴唇再次劇烈地翕動起來,喉嚨裏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艱難喘息。
    他那隻沒有受傷的左手,極其微弱地、顫抖著抬了起來,指向那麵牆!指尖劇烈地顫抖著,仿佛要戳穿那厚重的混凝土!
    “牆……後……”
    江知返的聲音嘶啞微弱,如同蚊蚋,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肺葉裏擠出來的血沫,“……通……道……核心……在……”
    他的話沒能說完!
    一股劇烈的痙攣猛地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痛苦地弓起身體,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如同窒息般的嗬嗬聲!
    大量的鮮血混合著暗紅色的泡沫,不受控製地從他嘴角湧了出來!
    “知返!!!”
    舒遊的嘶吼帶著巨大的驚恐!
    他手忙腳亂地想要按住江知返抽搐的身體,想要擦去他嘴角不斷湧出的鮮血,眼中剛剛燃起的那一絲希望瞬間被更深的絕望吞噬!
    “堅持住!看著我!堅持住!”
    辛容和方奕的心也沉到了穀底!
    江知返的狀態比他們想象的還要糟糕!反噬造成的內部損傷正在爆發!
    然而,就在這令人絕望的時刻,江知返那隻指向牆壁的、顫抖的手,並沒有放下!
    反而用盡最後一絲殘存的意誌,猛地向下一劃!指尖劃過布滿灰塵的水泥地麵,留下了一道極其微弱、卻清晰無比的、由鮮血畫出的筆直軌跡!
    那軌跡,如同最後一筆,精準地連接到了他身下那個殘缺的血符上,指向了牆角那塊發出空響的區域!
    做完這一切,江知返的身體猛地一軟,手臂無力地垂落,眼睛再次閉上,氣息變得更加微弱,仿佛剛才的爆發耗盡了最後一點生命力。
    “通道……在牆後……核心……在裏麵……”辛容瞬間明白了江知返用生命最後力量傳遞的信息!他看向方奕,眼中爆發出決絕的光芒!
    方奕沒有任何猶豫!他猛地起身,衝到那塊發出空響的牆角!不再試探,不再尋找機關!
    他眼中凶光畢露,全身的力量瞬間凝聚於右腿!受傷的左腿帶來的劇痛仿佛成了點燃怒火的引信!
    他發出一聲低沉的怒吼,如同受傷的猛虎發出最後的咆哮,凝聚了所有力量、憤怒和對隊友生命擔憂的一腳,帶著撕裂空氣的破風聲,狠狠踹向那塊發出空響的混凝土牆麵!
    “轟——!!!”
    混凝土碎塊如同炮彈般四散崩飛!嗆人的煙塵瞬間彌漫了整個角落!
    方奕那凝聚了所有力量、憤怒和對隊友生命擔憂的一腳,如同攻城巨錘,狠狠轟擊在承重牆發出空響的部位!
    牆壁向內塌陷出一個猙獰的大洞!
    碎裂的鋼筋如同怪獸斷裂的肋骨,扭曲地暴露在空氣中!
    一股冰冷刺骨、混雜著濃重消毒水、福爾馬林和某種難以形容的、仿佛無數死亡氣息沉澱而成的腐朽味道,如同打開了地獄的冰窖大門,猛地從洞口深處倒灌而出!
    那寒風帶著深入骨髓的陰冷,瞬間席卷了檔案庫的角落,讓所有人的汗毛都倒豎起來!
    洞口後麵,不是預想中的密室或通道入口,而是一條向下延伸的、冰冷陡峭的金屬階梯!
    階梯狹窄而陡峭,一直沒入下方更加深邃、更加濃重的黑暗之中。
    慘白的應急燈光從檔案庫透入洞口,隻能照亮階梯前幾級鏽跡斑斑的踏麵,更深處隻有一片吞噬一切的漆黑。
    那冰冷的金屬反光,和刺鼻的防腐劑氣味,都無比清晰地指向一個地方——醫院的地下核心,停屍間!
    “核心……在下麵!”
    辛容的聲音嘶啞而急促,帶著劫後餘生的巨大震撼和一絲明悟!
    江知返用生命最後力量指向的,就是這裏!那個扭曲世界的核心,通關的關鍵!
    “走!”
    方奕的吼聲如同驚雷,瞬間壓下了洞內湧出的寒風和眾人心中的驚悸!
    他沒有絲毫猶豫,轉身衝向辛容!動作依舊迅猛,但辛容敏銳地捕捉到他剛才爆發踹牆後,左腿受傷處傳來的輕微顫抖和更加急促的喘息。
    方奕強行壓下身體的負荷,再次俯身,動作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和一絲難以察覺的急迫,將辛容穩穩抱起!
    “青葵!帶陳晨!跟緊!”
    方奕對青葵下令,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
    青葵早已被這接二連三的變故嚇得魂不附體,但此刻也爆發出巨大的求生欲。
    她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將依舊昏迷、氣息微弱的陳晨半背半拖起來。
    小青蛇在她頸間發出短促而焦急的嘶嘶聲,小腦袋死死盯著那漆黑的階梯入口。
    舒遊抱著江知返,動作極其輕柔,仿佛捧著易碎的琉璃。江知返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遊絲,嘴角不斷有暗紅的血沫滲出。
    舒遊的眼神如同凝固的寒冰,所有的痛苦和擔憂都被強行壓下,隻剩下一種近乎機械的、不顧一切的專注——他必須帶著江知返下去!
    下麵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他小心地調整姿勢,讓江知返的頭靠在自己肩上,避免觸碰他胸腹可能的嚴重內傷,然後毫不猶豫地跟上方奕的腳步!
    方奕抱著辛容,率先踏上了那冰冷、陡峭、布滿鏽跡的金屬階梯!
    腳步落在金屬踏麵上,發出空洞而巨大的回響,在死寂的通道裏如同敲響喪鍾!
    冰冷的寒氣順著褲管瞬間侵入骨髓!
    辛容靠在方奕懷裏,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胸膛劇烈的起伏和灼熱的體溫,與這刺骨的寒冷形成鮮明的對比。
    左腿的劇痛在每一次顛簸中都如同刀絞,但他死死咬住牙關,雙手緊緊環住方奕的脖頸,將臉埋進對方肩窩,汲取著那令人心安的、混雜著硝煙、汗水和血腥的氣息。
    黑暗中,方奕每一次沉穩的呼吸,每一次有力的心跳,都成了支撐他意識不墜的錨點。
    青葵攙扶著陳晨,緊隨其後。
    陳晨的身體沉重而綿軟,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舒遊抱著江知返走在最後,他的腳步異常沉重,每一次踏在金屬階梯上都發出沉悶的回響。
    他低著頭,目光緊緊鎖定在江知返蒼白如紙的臉上,感受著那微弱到幾乎斷絕的呼吸拂過自己的頸側,一種冰冷的恐懼如同毒蛇般纏繞著他的心髒。
    他隻能用盡全力抱緊懷中冰冷的身體,仿佛這樣就能留住那隨時會熄滅的生命之火。
    階梯陡峭而漫長,仿佛沒有盡頭。隻有腳步聲、粗重的喘息聲、以及金屬空洞的回響在狹窄的空間裏交織、放大,壓迫著每個人的神經。
    空氣越來越冷,福爾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越來越濃,混合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肉類輕微腐敗般的、令人作嘔的甜腥氣。
    慘白的應急燈光早已消失,隻有無盡的黑暗吞噬著他們。
    不知向下走了多久,階梯終於到了盡頭。前方豁然開朗,但光線依舊昏暗。
    一股更加濃重、幾乎化為實質的冰冷死氣和防腐劑味道撲麵而來,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