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南的臥室裏。
    “他每次第一下是怎麽打你的？”沈悠看著張浩南。
    張浩南臉上全是茫然，下意識的問：
    “什麽？”
    “他每次第一下是怎麽打你的？”沈悠說，“是扇你耳光？”
    張浩南點點頭，確實是。
    吳東晨每次都先扇他一耳光，再一頓拳打腳踢。
    他今天已經下決心了，明天就帶刀去學校，絕不要再這麽窩囊下去了，跟他拚了！
    不過……
    剛才沈悠在門外說要和他單獨談一下時，還說他自己是雲大法律係大二的。
    他還以為沈悠要走法律渠道，可沒想到……
    他竟然問起自己打架細節來了？
    所以，他這是要取證？
    “現在你是他，我是你，咱們模擬一下他打你的細節。”沈悠對他勾勾手指，“來，打我一耳光。”
    張浩南呆住了。
    沈悠竟然活動了一下脖子，催促道：“快點。”
    張浩南隻好假裝一耳光打過去，沈悠一閃，皺眉道：
    “不對。”
    “太輕太慢了，你懂不懂什麽叫模擬？”
    “按照吳東晨的節奏來！”
    張浩南一頭霧水，但是心底已經有了火氣。
    沒人能在回憶自己被侮辱時不發火。
    他一巴掌就狠狠扇了過來！
    “啪！”
    沈悠抬手臂擋左手臂擋住這一耳光，然後右拳猛地直搗張浩南麵門！
    “唰——”
    那拳頭在張浩南鼻子前一厘米停住。
    “看到了吧？”沈悠收回拳，“樹起左臂擋的同時，右拳出擊，打麵門。”
    “現在換我打你耳光，你來試試這一擋一反擊。”
    張浩南懵了，他茫然看著沈悠：
    “不是，哥們你弄錯了吧？”
    “我可不是打不過他一個人啊！”
    “關鍵他們是一群人，我又沒有一對一的機會，練這個有啥用啊？”
    “你就快有和他一對一的機會了。”沈悠示意他架起拳頭，“但你沒有打贏他的經驗。”
    “你隻有挨揍的經曆，你從心底裏覺得自己打不過他，所以你的第一想法就是——帶把刀。”
    “你一直在拚命給自己鼓勁，認為自己隻要帶刀就能贏，但其實……”
    “你根本不敢捅。”
    “你說捅人什麽的，不過是說給父母聽的而已。”
    張浩南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沈悠平靜的看著他：“敢捅一群人的前提是，你敢打一群人。”
    “敢打一群人的前提是，你敢打一個人。”
    “現在是8點，我會在這裏待到10點。這兩個小時裏，咱們隻有有一件事——我打你耳光，你用左臂架住，右拳反擊。”
    “要練熟，練成肌肉記憶，練到隻要他手一抬，你腦子都不思考，直接反擊。”
    “來，準備——”
    “等等！”張浩男慌了，“我爸說你是雲大法律係的啊？”
    “你不是來勸我不要衝動，遵紀守法，你是來讓我……”
    “打他的？”
    沈悠理所當然的點點頭。
    “我確實是學法律的。”
    “但我不是來勸你守法的——”
    “我是來勸你做個男人的。”
    “注意，我要開扇了……”
    ……
    9：30左右。
    張浩南房間的門外，貼著門縫聽聲音的張興亮兩口子，滿臉困惑。
    因為裏麵傳來聲音，根本就不是人生道理，而是格鬥特訓。
    “對，左臂再抬高一點，完全護住臉。”
    “出拳要快啊，必須直奔麵門！”
    “後續呢，你不會隻打他一拳吧？”
    “太慢了重來一遍！”
    劉雙玲都聽傻了。
    不是，這怎麽回事？
    不是說好要走法律途徑解決霸淩嗎？怎麽開始教咱孩子練拳了？
    這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嗎？他讓浩南打回去？
    說的倒輕鬆！
    對方那麽多人呢，他打回去有用嗎？
    這除了被揍的更慘外，一點用沒有啊！
    “老張，這不對吧？”劉雙玲拉住張興亮，小聲道：“你們單位這個小沈，思路跑偏了吧？”
    “你說他是雲大法律係的，我看他長得白白淨淨的，還以為他是個斯文孩子……”
    “他可不斯文。”
    張興亮抹了一把頭上的汗。
    沈悠斯文？
    “他啊，是我們單位裏最狠的人！”
    張興亮心裏焦急，但是腦子卻還清楚——難道沈悠是準備找一幫人，把對麵吳東晨他們反打一遍？
    然後為了給自己兒子勇氣，讓他也學點拳術，增加點信心？
    以暴製暴，這未嚐不是一個辦法……
    但是，這真的不會是火上澆油嗎？
    還有，你找來的人最多出現一次，也不能和我兒子一起天天上學。
    他們一旦不來，我兒子豈不是要挨揍挨的更厲害？
    這計劃，不靠譜吧？
    而且萬一明天出了什麽岔子，搞出了人命……
    張興亮瞻前顧後，越發心亂如麻，開始長籲短歎起來。
    ……
    第二天中午。
    雲州一中第一食堂。
    三五成群的學生絡繹不絕，吵吵鬧鬧走進了食堂。
    張浩南穿著不太合身的校服，出現在食堂門口。
    自從被吳東晨一夥人盯上後，已經沒有人敢和他一起吃飯了。
    他原來的幾個好朋友怕殃及池魚，也都不搭理他了。
    被霸淩的人最痛苦的，往往不是世上有惡意，而是發現身邊沒有善意。
    張浩南現在發現，原來友情什麽的都是假的，一出事，誰都離你遠遠的……
    他像個透明人一樣，無聲的穿過熱鬧的人群。
    手裏端著不鏽鋼餐盤，張浩南去窗口打了兩份素菜，默默的走向角落的一個餐桌。
    然而還沒走到位置，一群男生突然從背後趕過來。
    領頭一個滿臉痘的男生，直接就從後麵推了他一把。
    “咣當！”
    張浩南連人帶餐盤一起摔倒地上，一地狼藉。
    “呦，這不是張大帥哥嗎？”
    “走路這麽不小心啊！”
    那個又高又壯滿臉痘的男生，一把揪住地上的張浩南。
    這人正是吳東晨，他比張浩南足足高了半個頭，膀大腰圓的十分彪悍。
    而他對麵的張浩南身上沾滿了飯菜，米粒都糊在臉上，無比狼狽。
    看到周圍人詫異的眼光，吳東晨故意假惺惺道：“哎呀，張同學，你沒事吧？”
    “你看這飯都灑了。”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可不能浪費啊。”
    “來，吃點！”
    他抓起一把米飯，就糊到張浩南臉上：“趁熱吃！”
    他邊上那些男生哄笑起來，有幾個人還惡狠狠看向邊上的學生，大吼道：“看什麽看？”
    大家瞬間就扭過頭。
    張浩南被飯糊到臉上幾乎窒息，不停咳嗽。
    這一幕引起了邊上一個食堂大叔的注意。
    他看見張浩南校服上全是飯菜，都快被嗆死了，大喝道：
    “住手！”
    “幹什麽呢？你們哪個班的，信不信我去找你們老師去？”
    “呦嗬~，老頭，你挺有本事啊。”吳東晨鬆開張浩南，嗤笑一聲，“媽的你現在就去找！”
    “你信不信我一個電話，先讓你在這幹不下去，再把你家砸了，讓你在雲州都混不下去？”
    “媽的。”
    “一個臭打飯的，當自己是特麽大俠呢？”
    “艸！”
    “打你的飯去吧煞筆！”
    那些男生頓時一片哄笑。幾個人看著那個食堂大叔，口哨聲不斷。
    大叔臉漲得通紅，卻不敢再說話了。
    一中這個學校號稱是雲州最好的中學，其實裏麵好多有權有勢的關係戶，都是大人物硬插進來的。
    這些孩子別說他一個臨時工了，連校長都不敢管……
    他剛才是看不慣欺負人，現在一想清楚利弊，頓時也不敢吭聲了。
    “媽的，起來。”吳東晨把張浩南拽了起來，扯著他道：
    “食堂人太多，咱們去後麵胡同聊聊，走！”
    說著，幾個人推搡著滿臉沾滿飯菜的張浩南，往食堂後的小胡同走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