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沉默良久，走到沙發旁，緩緩坐下，深吸一口氣，才輕聲開口：
    “其實也沒啥大事，就是你老嬸走得太突然，大家心裏都不好受，有些事兒就不想再提了。”
    她輕輕歎了口氣，眼神裏滿是悵惘，繼續說道：“你老嬸可喜歡小孩了，你小時候她疼你疼得不行。可她身體不好，宮寒特別嚴重，懷了孩子總是保不住。
    最後她走的時候，全家那段時間都在為你二叔的事兒奔波，沒怎麽顧得上她。她這一走，對你老叔打擊太大了。
    所以，之後我們都不願意再提這些事兒了。”
    我思索片刻，滿心疑惑，問道：“那上次我問您的時候，您為啥不告訴我呢？
    而且，我怎麽對老嬸的模樣一點印象都沒了呢？我連二叔的樣子都還能隱隱約約記起一些。”
    我緊緊盯著老媽，心裏清楚她肯定還有事兒瞞著我，沒把全部實情說出來。
    於是，我接著追問道：“媽，事情肯定不止這些吧？看您和爸當時的反應，我總覺得還有別的隱情。”
    老媽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說道：“你這孩子，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當年啊，你爺不同意你老叔和你老嬸結婚。可你老叔那脾氣，認定的事兒哪肯輕易放棄。
    你爺又格外固執，爺倆就因為這事兒鬧得特別僵，你老叔見你爺不肯給錢讓他結婚，就和你爺吵了起來，你爺當時油鹽不進，直接說不管你老叔了”
    老媽頓了頓，臉上浮現出一絲唏噓，接著說道：“那時候，你老叔和老嬸手頭雖說有點錢，但掙得多花得也多，再加上你爺不同意，根本沒錢結婚。
    我見這樣也不是回事，就出的錢，這才把她倆的婚禮辦下來。”
    說完，老媽不禁感慨道：“自從你老叔結婚後，反倒安穩了些，開始努力掙錢養家了。”
    我皺著眉，疑惑地問：“我爺為啥不同意老叔和老嬸結婚呢？”
    老媽輕輕揉了揉太陽穴，眼神裏流露出一絲無奈，說道：“你爺那個人，思想傳統又守舊。
    他覺得你老嬸家是單親家庭，而且又是外地人；再加上你老嬸沒工作。” 說罷，她搖了搖頭。
    老嬸是外地人？我瞬間心裏一動，急忙追問道：“我老嬸家是哪兒的？”
    老媽臉上露出遲疑的神色，緩緩說道：“好像是城口縣的，重慶那邊的。
    當初也不知道她那麽小的年紀，哪來那麽大的膽子，一個人跑到東北來。估計就因為這個，你爺才不喜歡她。
    畢竟在你爺眼裏，一個小姑娘獨自跑這麽遠，不是個安於現狀的人。”
    說完，老媽臉上浮起一絲嗤笑，不屑地說：“他自己三個兒子，除了你爸當兵去了還算穩重，你二叔和老叔，吃喝嫖賭哪樣不沾。自己都管不住自己兒子，還好意思看不上人家張小煥，嗬。”
    我下意識念道：“張小煥？”
    老媽點了點頭，臉上的不屑漸漸變成了一絲惋惜：“是啊，你老嬸叫張小煥，多好的人。
    你老叔娶了她之後，她一心撲在這個家上。可你爺爺，一直都沒給過她好臉色。
    我是對你爺那個老東西就沒一點好印象……”
    我知道老媽和爺爺關係不好，所以對她言語裏對爺爺的不屑也不意外。
    但老媽說起老嬸的事兒，再結合中午小慧姐說自己是重慶人，我大概明白老叔對小慧姐怎麽回事了。
    但我竟然對老嬸的名字毫無印象，於是馬上追問道：“那我怎麽對老嬸的事兒一點都記不得了？您不是說她對我特別好麽？”
    老媽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我。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緩緩開口，說出了當年的事。
    這次老媽似乎覺得我成年了，就沒再瞞著我。
    通過老媽的講述，我才知道我爺爺的大男子主義嚴重到了極點，性格獨斷專行，在家裏說一不二。
    我爸像我奶奶，脾氣溫和，待人接物總是和和氣氣的，處理事情也比較包容。
    可二叔和老叔截然不同，簡直就是爺爺的翻版，一樣的固執己見，認定的事情誰勸都沒用。
    在我爸他們三兄弟小時候，爺爺奉行 “棍棒底下出孝子” 那一套。
    管教起來簡單粗暴，稍有不順心就打罵。
    我爸性格好，能默默忍受，可二叔和老叔從小就調皮搗蛋，骨子裏又帶著爺爺遺傳的倔強，哪能受得了這樣的教育方式，叛逆得愈發厲害。
    二十歲不到就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成了人人厭惡的地痞流氓。
    爺爺看著管不住二叔和老叔了，隻能把希望寄托在當兵回來的我爸身上。
    沒想到我爸在部隊曆練幾年，思想成熟了，有了自己的主見。
    爺爺或許是年紀大了，越發糊塗，竟然還想插手我爸和我媽的婚姻瑣事，對他們的生活安排、工作選擇等各種事情都要發表意見，完全不顧及我爸和我媽的想法。
    我媽呢，又是個強勢的性格，一點都不樂意我爺插手。
    我奶奶這人又沒什麽主見，連和稀泥都不敢。
    就這麽著，我媽和我爺爺兩個強勢性格的人關係越來越僵。
    老媽不清楚老叔和老嬸是怎麽認識的，但她挺喜歡老嬸。
    見他倆兩情相悅，或許是帶著對爺爺的怨氣，得知爺爺不同意這門親事，老媽主動給老叔拿錢結婚，促成了他們的婚姻。
    隻是老叔結婚後，過年帶著老嬸回去給我奶拜完年，連飯都不吃就走了，跟我爺連話都不說。
    老叔和老嬸婚後十分恩愛，他們很感激老媽當初慷慨解囊，促成了這段姻緣。
    婚後沒多久，老嬸就懷孕了，原本一切都挺美好的。
    然而，老嬸第一次懷孕四個月時就流產了，去醫院檢查是滑胎，原因是宮寒。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養，老嬸再次備孕，老叔也為了養家拚命掙錢。
    可沒想到，第二次懷孕到七個月時又出現了滑胎……
    那時，老嬸的精神幾乎崩潰，老叔擔心她身體扛不住，便不想讓她再嚐試了。
    然而，她徹底休養了一段時間，隔了很久，自認為一切準備就緒後，就跟老叔提出再試一次。
    老叔明白這事已然成了老嬸心中的執念，考慮很久後才同意再試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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