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以前楊清讀大學的時候，每次開學她都會給他的行李箱多裝一點家裏的東西讓他帶過去由他的室友瓜分。最後換來的回報就是四個陽光開朗的大男孩一起在視頻裏齊聲喊她媽媽。
    但是稍微有一點奇怪……因為她感覺楊清說話文縐縐的。什麽照顧什麽回報的，不太像他平時說的話。
    “……還有那個橘子，”許素婉竭力忽視楊清身上的這股違和感，她指了指，“你記得也給你新室友分一點。帶過來就是讓你們吃的。”
    “嗯。”
    ……咳！老楊咳嗽了一聲。他坐不住了。許素婉和楊清的目光望過去，老楊起身說：“我下去溜達溜達。”
    然後又使個眼色給許素婉。
    別聊太久，稍微坐一會就得了。人孩子還要上班呢！跑出來久了不好！大概中年人對於“工作”和“崗位”的態度總是神聖的。你得勤勞努力，這樣老板才會喜歡你。平時沒事的時候就早點去公司掃掃地，多搞一點衛生。特別是讓領導瞧見。給領導留個好印象。
    老楊想說的話都在他的眼神裏。咳嗽兩聲，他就背著手開門出去了。
    “我爸……”
    “不用管他。”許素婉說。
    ……哦。一直到這會許素婉這才有時間好生地打量了一下楊清現在搬的新家。很明顯這是一個兩居室。中間是廚房。原本還說他家裏沒有鍋的，但現在一瞧——這不是鍋挺多的嗎？窗台上有用盆栽栽種的小蔥和蒜苗。看上去鬱鬱蔥蔥。還掛了風鈴，叮當作響。
    挺有生活氣息。
    再看看客廳……原本她過來的時候還想著幫楊清收拾屋子，雖然他自己住得習慣，但楊清的狗窩她真是一天也看不下去了！
    還好她平時也看不見。
    但是這麽整潔的屋子，好像不用她收？房間門關著她看不見，隻看客廳東西的擺放。東西雖然多，但並不顯得雜亂無章。一看就是有人經常收拾過的。
    ……許素婉突然轉過頭來看他。
    “幹嘛？”楊清一驚。
    “我猜廚房裏的那些鍋一定不是你買的。”她說。
    “……”猜對了！不過這應該也算是他買的吧，畢竟是他的錢……
    “你室友喜歡做飯？”
    “改天讓你嚐嚐她的手藝。”
    “……”許素婉突然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他。楊清又是一驚：“怎麽了？”
    “我就是覺得你說話有點奇怪……”她哪有資格試他室友的手藝！
    人家也沒道理做給她吃啊！論關係的話——室友算哪門子的關係？大學室友也就罷了，處得好的會有些兄弟感情。但工作之後再遇到的室友，無非就是同住一屋簷而已。
    “你做給我吃還差不多。”許素婉道。
    “我做也成。”楊清說，“我跟我室友學了一手紅燒鯉魚，等放年假回去的時候年夜飯我做這道菜唄。”
    “……”許素婉接著瞅他。楊清不樂意了：“媽你怎麽老用這種眼神看我？”
    “就是感覺你身上的變化挺大的。你還會做飯了？”
    “那你不能小看我的呀！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他已經不是那個吳下阿清了！
    許素婉接著說：“你看你以前說話的時候就不會這樣文縐縐的。”
    啊……
    那是跟某個漢家女沾染上的口癖。能引經據典就引經據典。不能引經據典的……不好意思那是他知識水平的問題。他是文盲。
    許素婉心中突然升起了一個想法。
    她問：“哪個是你的房間？”
    楊清就伸手一指：“那個！”
    ……雖然兩人現在是同睡一張床的狀態，但等楊清出去上班之後，小蘿莉總會把房間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床鋪要鋪平整，衣物都要歸位……因此即便是許素婉開門觀察了一番，也沒注意到他的房間裏有什麽異樣。
    另外一個房間是他室友的。她就不打開門看了。屋子裏裏裏外外地看一遍，沒什麽她能幫上忙的地方，許素婉就在心裏歎了口氣，默默坐了回去。
    兒子長大了呀。
    她歎息著。又問他：“你怎麽突然搬家了？”
    “……因為我覺得老房子那邊公司通勤時間太長了，我現在搬的這個就正正好。離公司近，適合我拚搏奮鬥。”
    胡扯。
    許素婉一下子就聽出來了——就幸陽這巴掌大的地，通勤時間再長又能有多長？至於他後麵說的拚搏奮鬥什麽的……
    雖然有點虛假，但隻要他的生活狀態悄悄發生了某種改變……這個理由其實也能說得過去。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許素婉一針見血。
    “啊？”楊清一愣。
    她環視著這個房子：“……你確定你搬家，不是為了光明正大地和你的女朋友合租？”
    從剛開始到現在，楊清說話就一直室友室友的。要是他的室友是個男生，能讓他這麽念叨在嘴邊？許素婉是一名標標準準的農村婦女，她沒讀過多少書。因此待人接物就總有種刻板印象，心裏總覺得能把家裏收拾得這麽井井有條、喜歡做飯、還熱愛生活的人一定是一個心思細膩長相柔和的漂亮女孩。
    “……”楊清沒承認也沒否認。有些話他想等許素婉走得時候再跟她說。有些話他跟他爸說不好，但他媽——
    楊清從小到大確實是跟許素婉更親近一些。他家是很典型的慈母嚴父家庭。以前脾氣硬跟他爸吵的時候，都是他媽在中間圓場。
    他就是仗著許素婉溺愛他一點。覺著不管他做出什麽事，隻要他沒有違法亂紀，他媽肯定會寬容他的！
    隻要許素婉知道了，那他就能在過年的時候以女朋友的身份正大光明把她帶回家！
    哦不對！隻要帶回家了，那她的身份就還能再升上一級。畢竟能帶回家裏過年的，那不是女朋友，而是未婚妻。
    雖然這一層關係在其他人那裏還是要瞞著，比如他古板的爹！但隻要能多一個人知道，楊清的心裏就更釋然一分。她諸事都為他考慮，難道她不值得他為她付出，去承擔一點他本應該承擔的責任嗎？
    楊清愣愣地看著許素婉。
    “好了……”許素婉又是一笑，她說：“看你嚇得。談個戀愛而已，你都二十三了，談個戀愛也正常。我又沒怪你。但是話說回來……你什麽時候把那個女孩子領回家裏吃頓飯？”
    她原本以為楊清要說“再過個一兩年吧”，結果她隻看見了對麵的楊清撓了撓頭，然後這貨便說：“就今年吧。”
    許素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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