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宵夜沒有喊楊清。
    一方麵是時間太晚，她怕楊清已經睡著了。另一方麵就是……如果她晚上突然回去的話，一定會把楊清嚇一大跳！
    她期待著見到楊清那樣的表情。
    果然當阿喬把她送回到楊清那邊的出租屋的時候，她躡手躡腳地開了門。沒敢開燈，果然她一推門進去就聽到了楊清均勻的呼吸聲。
    ……現在才不過十一點鍾，楊清竟然都已經睡著了。果然他現在的作息越來越健康了。
    楊清覺得他醒得很莫名其妙。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他的睡眠質量很不錯，因此當他緩緩睜開眼的時候他的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
    他先是眨眨眼思考了一下他現在身在哪裏，回過神來就發覺了身下的異樣。
    首先是他下方的被子高高地聳了小團——於是楊清立刻就意識到了在他的被子裏藏了一個人！當這個念頭從他的腦海裏閃過的時候，楊清幾乎是嚇了一大跳！
    身體的反應當然是最直觀的，於是藏在被子裏的那個人也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她停下了動作。
    ……她從被子裏鑽了出來，然後坐在了楊清的腰上。
    “阿白。”楊清有些鬱悶地開口，接著他就伸手把一旁的小夜燈按開。
    “你嚇死我了……”他說。
    任誰大半夜的家裏跑進來一個人都要被嚇死的好嗎？
    “因為想睡兼你。”阿白也誠實道。
    楊清：“……”
    楊清：“…………”
    ……什麽話？楊清想了想，然後一巴掌甩在了女孩子的屁股上！
    “唔——”
    她叫了一聲。屁股上雖然挨了打，但她的身體卻逐漸興奮起來。
    楊清仰頭望著她。
    借著微弱的燈光，他抬頭看見她眼眸中閃爍的星辰與嘴角處噙著的一縷月色。
    “——要接吻嗎？”
    阿白這樣問，但她卻沒有給楊清拒絕的時間。話一出口就俯下身捏著楊清的下巴朝他的嘴唇吻了上去。
    楚女不歸，樓枕小河春水。
    月孤明。
    風又起，杏花稀。
    ……
    大一上的學期結束。到十二月份，阿白放寒假的時候，一片雪花浩浩蕩蕩地席卷了整個洛陽城。
    此時「妝邊鏡」的下單率也進入萎靡狀態。市場方麵估摸著也已經飽和了。得出新衣服才行——不過這些也都是年後的事了。
    阿白在倉庫裏打包完最後一批貨，就專門等著外賣小哥上門收取。
    ……然後阿白好像就沒事做了。猛的間閑了下來，還有點不習慣。
    閑的時候就喜歡騷擾楊清。
    “——楊清！”
    “……幹什麽？”其實楊清就躺在她身旁玩手機。阿白想了想，算了一下分成之後的純利潤，然後點開計算器按了一串數字交給楊清。
    “這是？”楊清疑惑。
    “這是我們的收入啊！”阿白說。
    楊清：“……..”
    ……楊清心撲通跳了一下，心裏莫名升起了一些不太好的想法。
    這一筆收入十分可觀。雖然沒有太多，還不到暴富的邊緣，但至少讓阿白看到了創業成功的希望。
    首先這一筆錢還是得投進生產投資裏麵，這樣才能形成循環再利用。用錢生錢。要不然隻能坐吃山空。
    最重要的當然是教育。
    阿白想了想，湊到楊清的身邊挽著他的胳膊問：“你說我把爸媽都送進去讀書怎麽樣？給他們報個計算機，不用懂太多，把文員的操作學會就行。這樣他們就可以過來幫我的忙了，免得我自己請人來弄。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正好現在許素婉的早餐鋪也不景氣——隻要能說動媽，其實也可以收拾收拾準備科技轉型啊！爸在外麵也跑得辛苦，把計算機學會了不是就可以坐在電腦麵前吹空調了嗎？
    而且她也可以給爸媽開工資啊！因為是自己人，她開多少都不心疼！總之肯定比他們兩個自己賺的錢要多。
    至於奶奶……罷了，奶奶年紀大了也學不會什麽。但是出“巫”、“祭司”這些元素的衣服就可以讓奶奶出鏡當模特了。
    也不用她做什麽——隻要穿著衣服往火堆旁一坐，攝影師的技術再成熟一點，自然而然就能營造出神秘、古樸的氛圍。
    楊清：“……”
    ……楊清在一旁聽著阿白把一家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心又猛的跳了一下。他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脫口而出問：“那我呢？”
    “……”
    ……阿白沉默了。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亡。於是阿白就爆發了，她捏著楊清的臉頰大聲說：“你當然是去老老實實讀研究生啊！”
    ——他們可是有賭約的！
    “你想耍賴？”女孩子瞪他。
    “……沒有。”楊清眼皮跳了一下，低眉耷眼地與女孩子打商量，“那我不是想著創業有風險，更何況你現在還在讀書。如果我現在去讀研究生的話，萬一你到時候不小心賠了——我怕你到時候連學費也交不上，還有支持我的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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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的意思是？”阿白狐疑地看著他。
    “我的意思是不如等你畢業以後——那時你專心弄你的事業，我也就一顆心全放在考研上。你覺得怎麽樣？”
    “……”
    “……”
    ……阿白就盯著楊清看了一會，點了點頭說，“好叭。”
    談判成功。
    楊清悄悄鬆了口氣。
    看起來他這段時間得努努力與那位小北老師打好關係，然後讓她攛掇阿白在大四的時候去跨專業考研。
    這樣他就又能放鬆一點時間了。
    楊清：“……”
    ……女孩子還不知道楊清心中所想。她短暫地放過他了，阿白去清了清自己的存款說：“我們過年的時候去旅遊吧。”
    “去哪？要去內蒙騎馬嗎？”楊清也問。
    然後阿白就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冬天草場都結冰了騎什麽馬？還那麽冷。”
    楊清：“……”
    “去京市吧。”阿白道。
    她說著就打了許素婉的電話。
    在電話還沒接通的時候，她對楊清說：“叫上爸媽一起，我們去京市朝聖啊！趁著奶奶腿腳也還好，我們往那邊跑一趟。今年就在京市過年了。你覺得怎麽樣？”
    “可以。”
    楊清點了點頭。
    女孩子去打電話，楊清就去牽阿白的另一隻手。他轉頭望一眼窗外，大雪紛紛而下，槐樹枝上都掛了冰。
    電話接通。
    “——媽。”
    忽的楊清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他唇角掛起了笑，壞心思地捏了捏小姑娘的手，接著就鬆開她掀開女孩子的被子鑽了進去。
    阿白眉梢一跳，下意識就用手按住了楊清的頭。
    許素婉似乎還不明白這邊的情況，依舊語氣如常地關切問道：“阿白怎麽了？”
    阿白：“……”
    ……女孩子努力控製著自己，咬著唇盡量讓自己不發出別的奇怪的聲音。她醞釀了好久，用手按著楊清的頭，力氣很大。
    “……我沒什麽事，就是想問你們今年去不去京旅遊。”
    ……十分艱難的一通電話。
    電話結束之後，阿白用力喘了一口粗氣，拽著楊清的頭發說：“你太壞了……”
    “那還繼不繼續？”楊清抬起頭來問她。
    “繼續……”
    ……雪色有人輕笑。
    “……窗簾。”
    “我馬上就去關。”
    ……
    暮色將至。
    在昏昏沉沉的夜色裏，身旁的女孩子窩在他懷裏眯著著眼睛睡得很沉。楊清覺得自己好像是墜入了一場夢境。
    夢裏燈火如晝。
    有古裝行人沿著灞河舉了火把，依稀有蘭草的香味。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他懷裏捧著一大束的白茅草。楊清覺得是他在夢裏應該是忘了什麽東西，或者是他在尋找著什麽東西。
    人潮洶湧。
    楊清便撥開人群逆流而上。他倉皇向上而尋，奔跑到那棵大槐樹的時候就聽到了一陣熟悉的、歡快的、清脆聲音。
    “——跳啊！跳啊！”
    楊清仰頭一望，那是站在岸橋邊上的一個女孩。她年齡尚幼，看著還沒有及笄之年。
    此刻她穿著一身漂亮的綠色曲裾，聲調也是昂揚而活潑。
    鮮豔美如春色。
    她就站在一個身披火紅大氅的文士身旁，把手放在嘴邊扯著嗓子對那些年輕的郎君大聲攛掇——
    “這般扭捏，必然是討不到媳婦的！”
    但在這些年輕的郎君朝這邊望過來的時候，阿白又下意識地往老爹的身後躲了躲。
    狐尚：“……”
    狐尚就不輕不重地在阿白的頭上敲了一下，一種莫名想拿棍子的衝動：“……你再惹禍，我就不帶你出來了。”
    阿白當然也很委屈。
    ……怎麽了嘛，她又沒有說錯。
    忽的又有一陣琴音傳來，琴聲嗚咽，如怨如慕，如泣如訴。楊清往聲源那邊望過去，看見了一位肩頭上沾滿了槐花的憂愁女子。
    ……這是夢嗎？
    楊清心裏想著，隨時拉住了穿過他身旁的一名行人，他問：“今天是什麽節日嗎？”
    那人就眼神古怪地望了他一眼，像是在打量什麽稀罕玩意。但他還是扯著嗓子大聲道：“今天是上巳節啊！”
    上巳節。
    ——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
    楊清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懷中抱著的白茅草，擁簇著人群擠到了河岸邊。
    接著他就扯著嗓子對那位站在橋上的曲裾女孩大聲嚷：“狐白——我喜歡你！”
    聲音很大，蓋過了所有喧鬧。
    ……灞河邊安靜了。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都聚集在狐白身上。
    狐尚驚掉下巴。
    阿白同樣大驚失色，瞪大了眼睛就躲在老爹身後。同時在心裏暗暗啐一口——她是哪裏招惹來了這個輕狂之徒？她還沒到適婚年齡呢！
    楊清仍在大聲告白。
    “狐白——”
    “我喜歡你！”
    “——狐皎皎！我愛你！我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女孩子就一邊紅了臉，一邊忍不住從老爹的身後鑽出來，開口回敬道：“什麽狐皎皎？我還沒取字啊！”
    狐尚也在暗罵，想拿棍子的欲望更衝動了——這個狂徒的年齡看著與他差不多大，他怎麽敢肖想他們狐氏好女呢？
    “……”
    “……”
    楊清沒管任何人的反應。他望著眼前的灞河水，想到了阿白之前的話。他心一橫，默默咽了口唾沫，閉著眼睛就往河裏鑽了進去。
    ——咚！
    有落水的聲音。
    狐白：“……”
    ——不對！
    阿白忽然想到了什麽，她從老爹的身後鑽出來，揪著阿父的袖子就大驚失色地大聲嚷道：“阿父！你快救人！楊清他不會水啊！”
    ——大氅瞬間被解開落地。
    阿父暗暗咬了咬牙，沒多想就縱身一躍跳進了灞水之中。
    撲通！
    於是又有一陣落水的聲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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