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少年。
    ——真是見了鬼了！
    就理論而言，楊清明明是一個即將升入大一的準大學生。結果在拿到錄取通知書的當天，一覺睡醒就莫名來到了……
    這是哪啊？！
    楊清看著眼前的原始森林發愣——這是給他幹哪來了啊！這還是國內嗎？
    摸摸手機，電話打不通，短信發不出去，手機也一直處於無信號狀態。
    ……楊清拍拍屁股站起來，當他重新調整好狀態打算麵對現實的時候，眼前是深不見底的荒淵與泛著潮濕水汽的巨大叢林。
    楊清忽的雙腿一軟，他下意識地抓緊了身旁的枯枝。一股由內而生的恐慌緊緊包裹住了他。
    ……他應該努力活下去。楊清在心裏想。
    ……又或許這隻是他做的一場夢，一覺睡醒他就又回到了他溫暖舒適的大床了呢？媽！爸！你們在哪呀！
    但生命總是能爆發出巨大的潛力的。
    一個月的時間——明明剛來的時候還隻是一個清澈愚蠢的準大學，但現在楊清已經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取水與抓魚，他靠鑽木取火竟然也能在黑夜裏升起一簇溫暖的火光來抵禦嚴寒……
    偶爾還能在這深山老林裏撿到一兩具屍首從他們的屍骨上找到兩三把環首刀和幾枚五銖錢。
    但楊清的曆史不太好。他既不知曉這種刀具的名字，也不能憑銅錢的材質來分辨出他現在所在的朝代。隻能通過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來判斷他應該是穿到了古代。
    ……是穿越吧？
    ……莫名其妙從一個地方來到另外一個地方，隻能用穿越來解釋了對吧？
    明明最先開始見到屍體的時候還能嚇一大跳，到現在他竟然能麵不改色地吃雞舔包。甚至還能苦中作樂地想——好歹他遇見是沒有攻擊力的屍體，幸好不是會吃人的大蟲……
    他要活下去。
    不管在哪裏他都必須活下去！他要回家！
    那是一具新鮮出爐的屍體。楊清收拾起行囊準備向城鎮邊緣靠近的時候——當然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城鎮方向，他的野外生存技能掌握得不好。但隻要筆直地往一條直線方向走，他總能走出這片原始森林穿過無人區的吧？
    事實上也跟楊清預想得差不多。
    他又在這片森林裏穿梭了一個多月，這一片的森林終於有了荒蕪的趨勢。樹木被砍伐過，在這一片土地上留下一個個樹樁。
    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
    相對應的楊清又在地上見到了與他相伴兩個多月的大寶貝，並且成色很好，至少是完整的，與他之前見過缺胳膊斷腿的甚至隻剩一具白骨的都不同。
    目測是新鮮出爐，剛死不久。
    那具屍首就躺在地上，一根箭矢穿過了他的胸腹，將他胸前的衣裳染得一片赤紅。
    再一眨眼。
    那不是一具，而是許多具。
    他們就這樣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鮮血淋漓。看起來這裏曾發生過一場小型戰爭——冷兵器時代的小型戰爭。
    啊……
    ……楊清張了張口。總感覺他以後也會變成一具屍體躺在地上呢。
    老天爺啊。他真的還能回家嗎？
    他的意識一陣恍惚，眼睛也被當空的烈日刺得雙目發白。或許是沒休息好的緣故，楊清的雙腿突然軟了一下。
    大地也開始震動起來。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麵前就多了一位少年。一個騎在馬背上的古裝少年！那少年身披甲胄，眉目英烈。在“他”的身後也很有氣勢地聚攏了一小隊騎兵。
    不知道是什麽職位，但能看出來這一隊騎兵應以“他”為尊。
    少年將軍。
    ——楊清不應當認得“他”的，他在古代應該沒有好友才是。但在看清楚“他”的麵容之後，楊清就忽的想起了一切！
    他想起來幸陽的茶山與洛城的芙蓉花，想起來篝火旁的狐鳴與那一縷沉浸在夜色裏的青色曲裾。他記得太行山的大雪與家鄉的明月。
    這不是夢！
    這絕不是夢！
    大腦的潛意識促使他脫口而出，他幾乎是沒有猶豫地就對那位少年伸出了手。他欣喜又悲切地大聲喊“他”的名字。
    “——阿白！”
    啊……
    ……這真是曆史性的會麵。如果她的眼睫上沒有沾染鮮血以及她的手上沒有提著一個人頭的話。阿白背著弓箭想。
    ……她難道能與他相認嗎？
    他認識的阿白是一個皎皎如月明的女子，她會在月色下天真爛漫地微笑——總之不會是像她現在這樣穿起男裝扮作男兒郎，手握長劍地背負了半生的鮮血。
    “……”
    “……”
    十年的時間能改變什麽呢？
    我亦飄零久。
    十年來，生恩負盡，死生師友。
    少年將軍眼神悲憫，嘴角也向下抽動了幾下。漢朝不是一個好地方，她看楊清現在的模樣就知道他一定經受了許多磨難。
    ……為什麽要讓他來到這裏。
    ……他分明隻是一個普通人啊！
    但在楊清喊出那個名字沒多久，那位少年將軍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就仿佛剛才的悲憫神情隻是楊清的一種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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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等楊清張口再說些什麽，那位少年就忽的取下弓箭將箭鋒對準了他。
    ——楊清驚詫地張了張口。
    唰！
    有箭矢劃過空氣的聲音。那一瞬間楊清覺得這世間萬事萬物的速度都變得極慢，因此他清晰地看見了那一支由少年將軍經手、最終朝他而來欲奪他性命的箭鋒……
    他想辦法應該躲開的。
    但楊清卻覺得他的雙腿宛如千斤重，他一點往旁邊挪的力氣也沒有。於是當性命垂危之際，楊清的腦海中竟然隻閃過了一句話。
    ——我還沒有來得及講遺言呐！
    楊清下意識閉緊了雙眼。箭鋒飛來得很快，但想象中的劇痛並沒有來臨。
    但確實有箭鋒穿過身體的聲音。
    ——咚。
    很沉悶的一聲響。楊清睜開眼睛下意識回頭一望，看見了一個半跪在地上的人手舉著一把環首刀，胸膛上插了根箭。
    雙目爭裂，口吐鮮血。
    ……最終那人搖搖欲墜地倒下了。
    阿白收了弓箭，冷聲吩咐：“打掃戰場。”
    “是。”
    幾個騎兵從馬背上下來，搬屍體的搬屍體。扒衣服的扒衣服。武器要帶回城，還有他們身上遺落的幾枚五銖錢也不能放過。
    這群人手腳麻利，沒一會他們就把一大堆堆赤裸裸的屍體都堆積到了一起，準備走的時候一把火將他們全燒掉。
    楊清站在那裏反而是被忽視的。
    他們從他身邊令行禁止地穿過，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到最後……
    就在楊清目光發愣的時候，那位少年將軍從馬背上下來了。“他”一步步向他靠近，楊清緊張地吞了吞唾沫，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但這位將軍立刻就抓住了他的手臂，“唰”的聲就掏出來一把匕首，刺在他的脖頸邊緣。眼神冰冷卻又語氣平和地開口問：
    “阿白是誰？”
    楊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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