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太監帶著四個侍衛，扛著一頂空轎子。
    他們是來接葉瑟的。
    葉瑟進入轎中。
    司優默默給那個小太監刷了三十年壽元，還塞給他十多件修煉資源；二人什麽話也沒說，彼此心照不宣。
    小太監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後以無聲手勢指揮侍衛，抬走了轎子。
    司優也轉身，信步離去。
    ……
    怡坤宮。
    宮牆高大而厚重，牆頂規整排列的琉璃瓦釋放出黑紫色的光耀，宮門前的紫金玉精台階層層疊疊，雕刻著精致的符紋圖案，台階兩側，威武的黑麒麟石雕傲然挺立，瞪著銅鈴般的大眼，張著血盆大口，守護著這座尊貴的宮殿。
    轎子沿宮門外的廣場一路前行，廣場兩側是兩排高大的鬆柏，中央的華表矗立其中，華表上盤繞著一條黑紫色的巨蟒，儼然是一座巨大的護殿陣法，守護著宮殿的安寧。
    轎子繞過宮殿正宮，在耳房邊上停下。
    這耳房，自然就是司優表妹，陶姑姑的住所；她是怡坤宮主子的親信，自然住在怡坤宮的耳房，隨時聽候差遣；說是耳房，卻也有半個怡坤宮那麽大。
    走到這裏，小太監等人不敢再入內了，示意葉瑟自己進去。
    這耳房裝飾的極其奢靡豪華，絲毫不遜於主子們的宮殿。
    葉瑟以前當過皇帝，心裏十分清楚，後宮這些人是極其講究排麵的；而且，越是地位不高的人，越是要通過這種方式彌補內心的不安。
    論職位，陶姑姑自己就是個宮女，可她身邊至少有十六個小宮女隨時聽候使喚調遣。
    由於走的是後門，穿過一個小花園，就看到一個小廚房，幾個宮女正毛毛躁躁的忙活著。
    葉瑟說明來意，幾個宮女快速交換了一下眼神。
    能從後門進來，還直接要見陶姑姑，說明來者絕對不簡單。
    其中一個年齡最小的宮女飛奔到葉瑟跟前，略帶諂媚的道：
    “我帶你去。”
    一路上能看到周圍種滿了各種煞氣靈植，在這些花草樹木之間，有一條蜿蜒的石子小路，小路的盡頭，是一座小巧玲瓏的亭子，亭子四周環繞著清澈的湖水，湖水中遊弋著各種不知名的大小遊魚兒，或相貌猙獰或顏色鮮豔。
    那個小宮女巴拉巴拉，有一嘴沒一嘴的閑聊，故意拉近乎試探道，“不知姐姐怎麽稱呼啊？”
    “夜吃貓。”
    葉瑟用夾子音回應道。
    “哦我叫曉萱。”
    那宮女眨了眨眼睛，略顯俏皮。
    很快。
    曉萱把他帶到一個偏廳門口，朝裏麵指了指：
    “姐姐，陶姑姑就在裏麵，我沒有資格進去，我就在外麵候著您。”
    “不用，你去忙你的吧。”
    她如此畢恭畢敬的，搞得葉瑟倒有點不好意思。
    “沒事，姐姐，我叫曉萱，以後可能還要仰仗您。”
    曉萱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好像生怕對方記不住似的。
    她眼巴巴瞅著，葉瑟信步走進前廳。
    廳中高懸著一盞巨大的黑晶宮燈，無數顆細碎的水晶珠子垂下，地麵上鋪著暗沉的煞氣石晶，紋路細膩而妖冶，走在上麵，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廳裏回蕩，正前方擺放著一張巨大的紫檀木桌案，上麵陳列著精致的法器，桌案後麵，是一張華麗修長的鳳椅，鳳椅上鋪墊著柔軟的錦緞，錦緞上側臥著一個蒼老的身影，四個宮女在旁邊伺候著，端茶倒水，捶腿捏腳，投喂零食水果，還有給扇扇子的；擺這麽大的譜，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陶姑姑就是主子呢。
    陶姑姑早就得著表姐司優的信了，見到葉瑟也不奇怪，隻是慵懶的抬抬手：
    “都下去吧。”
    “是。”
    四個宮女退下。
    陶姑姑這才坐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然後開始打量葉瑟；
    葉瑟也在端詳她。
    這陶姑姑是司優表妹，司優看起來也就三十不到的年歲，可這陶姑姑就老的有些嚇人了，滿臉褶子不說，雙手還幹枯如柴，活像一具行將舊木的幹屍，修為也隻有金丹期水準。
    “不錯，”
    陶姑姑滿意的點了點頭，“表姐推薦的人才，當真是極好的。”
    司優當然不可能跟她道出葉瑟的真實身份；陶姑姑也隻是把葉瑟當成是想要走雌競路線升遷的真正宮女，語氣中充滿了說教意味，
    “按說宮女選秀呢，分為文試、武試、麵試三部分；
    文試考的是聲形體表，你這品貌，就算是真實考試也是過得了關的；
    武試考的是修為，宮女修為方麵的要求不高，能到煉氣期就合格；
    你一進來，老身就知道你隱藏了修為——其實，你的真實修為，應該已經到築基初期了吧？”
    陶姑姑眯縫著眼睛，仿佛看穿了一切。
    “是，什麽都瞞不住姑姑的法眼。”
    葉瑟還裝模作樣的將修為徹底釋放出來。
    果然是築基初期。
    陶姑姑頗感得意，不禁搖頭晃腦：
    “嘿嘿，不是跟你吹噓，老身在後宮這麽多年，還真沒有什麽破綻能逃得出老身這對招子，這後宮可比外麵凶險多啦，在後宮裏待上一年，勝過你在外麵千錘百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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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嗬，那你是不知道我們人族還有“坐井觀天”這個成語，葉瑟暗自腹誹，表麵上卻做出一臉極度認可崇拜的樣子。
    “當然了，文試和武試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就是麵試！”
    這陶姑姑居然又把話題給扯了回來，這跳躍思維也是沒誰了。
    她故作神秘的一笑：
    “外麵好些人擠破頭也想進來當宮女，文試武試都能拿到高分，可就是吃不上咱公家這碗飯，你知道是為什麽？”
    廢話，還不就是因為像你這樣的人從中作梗，葉瑟心裏默默吐槽一句，臉上卻做出一副憨厚的表情，故作不解的搖了搖頭。
    陶姑姑用力拍了拍她那幹癟的胸脯，愈發得意說道：
    “就是因為她們過不了老身的麵試！
    嘿嘿，這麵試嘛，其實沒有什麽標準，全憑老身的心情；
    老身看你順眼，你就過了；看你不順眼，哪怕你文試武試都是第一也沒戲，你就是考上100年也沒戲！
    有的時候，哪怕老身看你順眼，但老身今天心情不好——不好意思，請你明年再來！”
    陶姑姑說的眉飛色舞，唾沫星子亂飛。
    葉瑟一個勁狂點頭，滿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心裏卻是一副看猴戲的姿態。
    陶姑姑被他鼓噪得有些激動，連說帶比劃，
    “現在，你終於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了吧；
    先是遇上了我表姐，然後又遇上了老身我，隻要老身屹立不倒，以後你在此處就是平步青雲；
    有老身一口幹的，就有你一口稀的。”
    擦。
    你丫能不能別說的那麽惡心？你自己想吃屎，別帶上我好麽。
    葉瑟心裏煩的不行，但臉上卻要做出無比亢奮的模樣，還一個勁的向陶姑姑表忠心。
    陶姑姑心情大好，連連點頭，心中暗想，不愧是表姐的人，靠譜！
    這夜吃貓，一看就是個實誠人，沒什麽心機，好擺弄。
    在這麽一個勾心鬥角的行當裏，秩序高於一切，什麽他麽的公平正義都是扯淡，秩序高於一切！秩序高於一切！！不怕你弱，不怕你蠢，就怕你不聽話，不守規矩，不按套路出牌；有能力的人一抓一大把，那些恃才傲物的，滿大街都是，其價值還不如個撿破爛的呢。
    在秩序統治下的環境裏，不需要你有能力，隻需要你不犯錯，如何才能不犯錯？隻要你夠聽話！
    陶姑姑滔滔不絕，終於說的都有些累了，擺了擺手，
    “行了，今天先說到這，你去一趟內務府，把身份牌子領了，其他事情自有人同你交代。”
    葉瑟如蒙大赦，這貨總算嗶嗶完了，趕緊謝恩告退。
    外麵。
    除了那個叫“曉萱”的宮女以外，居然還有四個宮女在侯著；
    她們顯然不是受陶姑姑派遣，隻是想看看葉瑟能在裏麵待到什麽時候。
    要知道，陶姑姑可不是什麽人都愛搭理的。
    能聽她教訓一炷香時間，那都得是跟過她三十年以上的親信；可葉瑟在裏麵一待，居然足足超過了一個時辰！
    還從沒見過哪個新人有這樣的待遇。
    葉瑟一出來，這幾個宮女立刻圍在葉瑟身邊，嘰嘰喳喳，猶如麻雀一般，顯然是把他當做核心了。
    葉瑟正好要去內務所，索性就由這四位宮女引路。
    ……
    來到內務府。
    領到名牌，更是把在場所有宮女給震懾的不輕。
    “八……八級……”
    曉萱嚇得直吐舌頭。
    “什麽意思啊？”
    葉瑟看著名牌上右下角位置有一個“捌”字，不解的問道。
    曉萱趕緊解釋。
    宮女一共分為24個等級。
    像陶姑姑那樣的司儀領班，已經達到23級，在宮女這個行當裏，已經接近天花板一般的存在了。
    葉瑟聽的瞠目結舌，在皇宮裏，宮女明明已經是很低級的職位了，居然還要分出三六九等。
    在葉瑟的觀念裏，端茶倒水的宮女是很低級的存在了；可從曉萱的表述上來看，端茶倒水、掃地煮飯，這樣的工作都屬於輕活，時間短、責任小，得四級以上的宮女才有資格擔任。
    一級宮女，全部都要待在浣衣司——天天有洗不完的衣服不說，一旦衣物出現汙漬或者破損，那就要追責到她們頭上，輕則杖刑，重則掉腦袋。
    簡而言之，幹最累的活，挨最毒的打，沒有功勞，全是疲勞。
    “那，你是幾級？”
    葉瑟又問道。
    “一級……”
    曉萱一臉苦澀。
    她來這裏已經三年多了，卻還是一級。
    當初宮女選秀裏，文試和武試都拿了第一；而陶姑姑也正好需要幾個考試考的不錯的，進來裝裝門麵，以示皇朝選秀的公平性——總不能大家全是靠關係進來的吧？那也太露骨了一點點，我們向來都是本著盡量公平公正的原則！
    因此。
    曉萱就是其中為數不多的，那幾個拿來撐門麵的幸運兒之一。
    但因為她沒有關係，進來以後幹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功勞分兒逼沒有，還經常擔責，有時甚至要替那些有關係的人背鍋。
    “幸虧後來認識了幾個姐姐，她們才把我帶進陶姑姑住所幫廚……”
    曉萱一邊訴說一邊搖頭。
    她本以為，進來之後，吃上了公家的飯，從此就穩定了；而現實也給了她一個不出所料的真相——確實很穩定！
    穩定的吃苦，穩定的背鍋，穩定的得不到升遷，穩定的永無出頭之日……
    “命該如此吧，”
    曉萱歎息一聲，“也許，將來有了後代，他她有我鋪路，想必不會再吃這麽多苦了。”
    聞言。
    葉瑟也不想打擊她，但她如果真有了後代，大概率還是要重行她的老路；沒辦法，底層人想翻身太難了，難得讓人絕望……
    “對了，晚上我住哪？”
    葉瑟故意岔開話題，“我是‘麗坤宮’宮女，可以住麗坤宮耳房吧？”
    麗坤宮正是沈若菲麗姬公主的寢殿，隻要挨著麗坤宮，想再接近沈若菲就不是什麽難事了。
    “哪有那麽好的事，”
    曉萱撇了撇嘴，“十級以下，都在集體宿舍，睡大通鋪，十六人一間的宮舍……姐姐，不如你去我們宿舍吧？今天正好有個剛滿十級的姐姐搬走了。”
    什麽？！
    葉瑟愕然了。
    那豈不是說，他要跟十五個如花似玉的宮女睡在一起！
    這尼瑪……受不鳥哇！！
    這下恐怕真得吃貓了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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