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一遍又一遍地調整著，瞄準，然後輕輕模擬扣動扳機的動作，再抬起頭，似乎在檢查著什麽，然後又低下頭，繼續重複。
    他的動作笨拙，甚至有些吃力，但那股專注和毅力，是列科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
    列科站在陰影裏，感覺喉嚨有些發緊。他一直以為德爾隻是個貪吃、笨拙、拖後腿的胖子，卻從未想過，在這樣寂靜的深夜裏，這個被他嫌棄的同伴，會獨自一人跑到訓練場，流著淚默默練習。
    “看來你發現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列科身後響起。
    列科猛地回頭，看到教導伊裏奇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正看著訓練場中央的德爾，眼神裏帶著一絲欣慰和感慨。
    “教導……”列科有些不知所措。
    伊裏奇沒有看他隻是繼續說道：“德爾這陣子每天夜裏都來，從你們那次吵架之後就沒停過。”
    他頓了頓，轉過頭看著列科“他的眼神很好，手也很穩，尤其是在瞄準方麵，有著超乎常人的天賦。”
    列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我們為什麽會要一個看起來這麽‘不合適’的胖子？”伊裏奇的聲音很平靜“因為他是個好炮手，隻是需要時間需要練習來克服身體上的障礙，他很努力，列科，比你想象的要努力得多。”
    月光下德爾依舊在專注地練習著，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和那個模擬炮位，他的身影在空曠的訓練，場裏顯得有些孤單，卻又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力量。
    列科想起了自己剛加入安民軍時的落差，想起了訓練中的挫折，想起了自己對德爾那些刻薄的言語。
    他一直抱怨現實與夢想的差距，卻從未真正看過身邊的人，魏富的沉默或許是一種包容，德爾的肥胖或許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堅韌。
    “卡爾說的對，有些問題，需要你們自己解決。”伊裏奇拍了拍列科的肩膀“但解決的前提是先看清楚，看清你自己，也看清你的同伴。”
    說完，伊裏奇轉身離開，留下列科一個人站在陰影裏，望著訓練場中央那個默默努力的身影。
    夜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卻仿佛吹進了列科心裏，吹散了一些固執的偏見和不滿。
    他沒有上前而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看著德爾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枯燥的動作，看著汗水和淚水在月光下閃著光。
    列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話語是多麽的傷人，自己一直嫌棄的‘累贅’也或許並不是他想象的那樣，而他自己也遠沒有想象中那麽了不起。
    霍爾普的夜依舊寧靜，列科和德爾、魏富之間的結不會一夜之間解開，但至少在這個深夜有一顆微小的種子，已經埋進了他的心裏。也許
    這才是他真正踏入安民軍，真正開始理解‘戰友’二字的第一步。
    同樣的夜晚，在霍爾普城裏的還有另外的幾個人心情同樣不平靜。
    四個人影在黑漆漆的夜幕中躲過路燈，進入了研究院。
    奇怪的是研究院的門崗守衛看到來者之後並沒有阻攔，反而是敬了個禮後把人都放了進去。
    四個人影並沒有在大樓前過多駐留，七拐八繞之後他們來到了研究院大樓的側門，從那裏他們進入了一條向下的通道。
    歐瑞克來到研究院的地下室，心情緊張的他站在一道鐵門前吐出一口氣，而後親自打開了這扇門。
    “亞當你們倆守在外麵，我倆進去看看。”歐瑞克對身後的亞當和雷姆說道。
    “少爺……”亞當喉頭聳了聳，似乎是想要阻止歐瑞克，但最後他還是沒有說出口“是，少爺。”
    安排好後歐瑞克和傑許兩人走入了這間屋子。
    屋子很簡單，就是灰撲撲的抹了一層灰的灰色牆麵，整個屋子沒有窗戶，顯得略有些壓抑和沉悶。
    金屬書頁輕輕翻動，發出細微的聲響，這場景如果是在法師庭的話很正常，但發生在這裏，這個場景中就有些驚悚了。
    “沒想到，諾琺被帶出來之後來到的第一個地方就有了驚喜的發現，看來諾琺也不需要去其他的地方了，隻是你們就不能給安排個好點的地方嗎？這裏連陽光都見不到哎。”
    一道清脆的女聲傳入了兩人的耳中，這已經不是他們第一次聽到了。
    瑪仕多返回了霍爾普之後便把發現的智慧之書展示給了歐瑞克，實際上瑪仕多並不太想帶著這東西，因為他覺得這種能交流的玩意兒實在是不安全。
    自然而然的，此前瑪仕多和諾琺所交流的事情也和歐瑞克他們再次交流了一番，但歐瑞克和傑許也有自己的秘密，所以他們倆今天單獨來到了這裏，希望能從這個所謂的諾琺身上尋求他們想知道的答案。
    “你是說我？還是說他？”歐瑞克謹慎的沒有靠近，隻是在鐵門前盯著屋子盡頭的那本放在書桌上展開的書冊問道。
    書冊自帶發光，即便是這個屋子裏打開了魔導燈，智慧之書發出的金光也非常的奪目耀眼。
    “諾琺說的當然是皮諾亞·克桑特利斯特尼亞先生。”
    歐瑞克和傑許對視了一眼，而後又看了看自己的身邊以及身後，傑許皺眉“你是不是認錯人了？這裏並沒有你所謂的那個皮諾亞先生。”
    “哦？”諾琺俏皮的聲音一滯，而後一種奇妙的感覺劃過傑許和歐瑞克的身體“嗬嗬，諾琺並沒有認錯，您的生物信息完全符合諾琺的資料庫，您就是皮諾亞先生。”
    傑許愣住了，他一時半會兒還接受不了自己忽然知道了自己的名字這件事，他愣愣的伸出爪子指向自己順帶給自己嘴裏塞了個肉幹“你說我？我叫皮諾亞？”
    “哦……看來諾琺的檢測並沒有問題，您確實受到了一些影響，看來您忘記了很多事情。”
    也不等傑許或者歐瑞克詢問，諾琺很自覺地介紹了起來“您，皮諾亞·克桑特利斯特尼亞先生，昂魯厄斯族係，年齡一百零二，住址位於昂魯厄斯特別自治係第三星區特三區dn414.2星係第三生態星瑟普勒都市群，當前職位為t995214工程局五級技術專員。”
    傑許的臉抽了抽，臉頰上的胡須都在瘋狂地抖動，這個地址他總覺得似曾相識，好像他在那個洞窟中的時候也聽到過類似的信息，他趕忙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來自於一個叫昂魯厄斯的地方？”
    “嗯……”諾琺發出了一陣鼻音“您這麽說也可以，但是按照現在所在的地區來看，您應當說您來自塞拉斯蒂亞。”
    塞拉斯蒂亞，這個諾琺反複提及這個地方，歐瑞克覺得這個名字很可能是重要信息，便立即問道“諾琺，塞拉斯蒂亞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