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門在身後轟然閉合，冷氣像蛇信子舔過後頸。
    眼前的白霧稠得化不開，鞋底踩在霜層上發出脆響。
    真實將眼睛借給了自己，蕭良終於知道真實為何提醒不對勁。
    牆壁上密密麻麻的冰棱——
    那些冰刺裏裹著東西，細看竟是半融化的眼球，瞳孔被凍成渾濁的琥珀色。
    "滴答。"
    血珠墜地的聲響從右側傳來。
    他循聲轉過身，房間角落站著一具屍體。
    一層層血液地在地上又凝結成冰，讓地上開出了有層次的冰花。
    那東西被釘在鋼架上，胸腔剖開著，肋骨像被暴力翻折的花瓣。
    裏麵的內髒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糾纏的肉色藤蔓，藤條末端膨大成卵形肉瘤，表麵布滿跳動的青筋。
    屍體的頭顱倒是完整，隻是天靈蓋被掀開，大腦泡在裝滿淡綠色溶液的玻璃缸裏。
    缸體連著數十根導管，另一端插進牆麵某個蠕動的血肉團塊中。
    蕭良走近。
    聽到聲音的屍體猛地睜開了雙眼。
    被凍結失焦的瞳孔上下上下轉動，就像兩顆冰球和岩石摩擦，發出嘎吱的聲音。
    好半天，青白的嘴唇才蠕動開來。
    "你......是誰？"
    粗糲沙啞的聲音竟然從顱頂的玻璃缸傳出，帶著水波晃蕩的顫音。
    大腦皮層泛起漣漪，灰質褶皺間亮起兩粒幽藍光點，像沉在海底的磷火。
    向人顯示這顆腦袋還在運轉。
    蕭良拿起鐵鏟靠近玻璃缸，他呼出的熱氣瞬間讓玻璃缸表麵凝結了一層霜。
    “現在黎明科技連死人都不放過？”
    “死，人？”
    大腦的溝回劇烈抽搐，溶液泛起泡沫，顯示屍體反應的不平靜。
    “你胡說！我今早還能聞到咖啡味...她煮的是藍山，而且她總在杯底放方糖......”
    聲音突然尖銳起來。
    "我的腿呢？！我的腿剛才還在！"
    順著導管望去，蕭良看見那些肉藤正從屍體胯下鑽出，末端卵泡裂開細縫，露出半截人類小腿——
    身體竟然還是溫熱的，在房間裏散發著熱氣。
    “他們在你身上種了什麽？”
    蕭良的鐵鏟轉向肉藤。
    “別碰！”
    大腦尖叫起來，溶液變成血紅色。
    “那些是【母神的臍帶】...實驗室，第三區...有人在用活人培育神降容器......”
    神降？
    蕭良心中突然有了懷疑的對象。
    “是欲望母神？”
    如同蛙卵般密集的卵泡突然同時爆裂，碎肉中滾出幾十顆眼球，齊刷刷盯著蕭良。
    “對......黎明科技，有叛徒。”
    “我明明，被人從聖心精神病院帶出來了，我以為我會獲得自由......”
    “嗬嗬嗬。”
    像是想到了什麽恐怖的畫麵，大腦突然開始震顫。
    缸中的溶液開始流動，如同翻騰的海浪，和玻璃缸發生碰撞。
    蕭良用鏟尖點了點玻璃缸，裏麵的溶液突然安靜下來，但依舊在顫抖。
    他記得，之前李大富提過一嘴，在神嗣降臨的那一晚，聖心精神病院突然要求幾名精神病人轉院至東臨城。
    陽青青和那名關了一二十年的黎明科技高管兒子一起被寫上了名單。
    其中包括陽青青的幾人都已經死亡，而那名富二代卻失蹤了。
    蕭良眯著眼睛打量男人的容貌，看起來有四十多歲，身形消瘦，法令紋深重，確實符合四十多歲的年紀。
    “你爸把你送到這裏？”
    “我爸？不......”
    “我還沒見過我爸，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告訴我，我死了嗎？”
    男人猛地瞪大了雙眼，似乎要將兩顆眼珠子瞪出來。
    “我還活著嗎？”
    蕭良看向他逐漸失控的表情，始終保持沉默。
    男人懂了。
    原本他一直期待著和父母的見麵，始終吊著一口氣。
    那人也告訴自己，把病治好了，就能回家了。
    一直逃避的真相就擺在眼前，他突然放棄了和身體汙染的對抗。
    原本屬於人類的身體開始以詭異的姿勢顫抖，皮膚像沸騰的水麵一樣起伏，肌肉像被撕裂的布條般扭動。
    頭顱突然向後猛地翻折，發出脆弱的骨裂聲。
    而嘴巴卻開始向兩側撕裂，露出不屬於人類的尖牙。
    身下的肉藤中爬出一隻新生的肢體，長滿濕滑的肉刺，像蠕蟲一樣在空氣中扭動，帶著腐臭的腥氣。
    原本屬於人類的雙眼逐漸融化，流下粘稠的黃色液體，整個臉龐逐漸變成一團扭曲、無法辨認的血肉。
    男人低頭看自己的手，皮膚正像蠟一樣融化，粘稠的肉塊從手指上滴落，暴露出下麵如同蚯蚓般蠕動的血管。
    關節發出卡卡的聲響，指節間裂開縫隙，湧出腐臭的黃綠色液體，氣味濃烈得像腐爛的內髒。
    肌肉以一種詭異的節奏抽搐，像是某種寄生物在皮膚下狂亂地爬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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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痛得嘶聲尖叫，卻又忍不住瘋狂地笑了起來，聲音在空曠的房間裏回蕩，刺耳而絕望。
    “來不及了.......”
    四麵八方的肉藤如群蛇昂首，所有卵泡裂開嘴巴齊聲呢喃。
    “母神要借胎重生，當月亮變成子宮的形狀......”
    “祂將從血月中降臨。”
    冰層炸裂聲從頭頂傳來。
    一聲撕裂天際的巨響，空氣被扭曲，震動的波動層層擴散。
    一顆巨石帶著毀滅的氣息穿透黎明科技的結構，撕裂了樓層的頂板與鋼梁。
    空氣在巨石衝擊下變得扭曲，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回蕩在耳邊，連地麵都劇烈晃動。
    蕭良還沒來得及反應，一股強大的衝擊力便將他狠狠撞飛。
    他猛地被掀起，身體像紙屑般撞向冰室的牆壁，撞擊聲讓他耳中一片嗡鳴。
    隨後就覺得身後一空，他直接被巨石帶飛出去。
    獵獵的風在耳邊作響，他終於看清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
    高牆上出現一顆巨人的頭顱，無數碎石從高牆濺射而出，已經有不少建築被砸壞。
    而受損最嚴重的還是黎明科技。
    被攔腰斬斷的大樓從實驗室那一層開始斷裂，向後傾倒。
    而剛剛出現異變的實驗體已經被巨石推平，剛才還在異變的屍體在巨石觸碰的瞬間被碾碎。
    肉體和黑色汙染一起爆裂，鮮血四濺，畫麵慘不忍睹。
    鼻尖似乎還能聞到實驗室的冷氣與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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