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泛起蟹殼青時，陸小川和小七終於跑到了一個廢棄的磚窯裏。兩人抖開潮濕的衣襟，喘著粗氣坐了下來。十二包泡麵整整齊齊地碼在幹草堆上，塑料包裝的反光映著小七髒兮兮的臉。小七興奮地說道：“川哥，西市今早開糧攤，咱們走南牆根的狗洞可以溜進去。”
    陸小川坐在地上，圈起一條腿，胳膊搭在膝蓋上，嘴裏咬著一根幹草，心裏盤算著：“今天得想辦法用泡麵多換點糧食和鹽，成天吃泡麵可不行。”他點了點頭，說道：“好，咱們吃飽了就去。”
    於是，兩人又各自幹嚼了一包泡麵。小七一邊吃，一邊整理他收集起來的包裝袋，數了數，總共有19個。他美滋滋地說道：“川哥，這些漂亮的袋子也能賣些銀子吧？比那些達官貴人的錢袋子都漂亮！”陸小川笑了笑，說道：“那得看有沒有人識貨嘍，這袋子還防水呢。”小七聽了更高興了，像寶貝一樣把包裝袋小心翼翼地揣進了懷裏。
    晨霧中的西市彌漫著一股黴米味，糧販的板車在青石板上碾出深深的痕跡。陸小川蹲在牆根，仔細觀察著市場的情況：北頭老鹽販的粗鹽裏摻著砂石，南邊糧鋪的黍米裏爬著米蟲，最熱鬧的是中間那群戴枷鎖的流民。圍觀的人們小聲議論著：“這是因‘鹽案’被抄家的罪奴吧？”“這是要砍頭的吧？”“肯定要砍頭，販鹽可是大罪啊……”
    陸小川看了一圈後，將嘴裏的幹草往地上一摔，低聲說道：“開幹！”他撕開一包泡麵，將提前準備好的開水倒進泡麵袋裏，再加入調料，用樹枝攪動了幾下。抬頭一看，小七已經把印著“紅燒牛肉”的塑料口袋綁得滿腰都是，活像個移動的廣告牌。陸小川笑了笑，沒多說什麽，見泡麵已經散發出香味，便招呼小七：“走，咱們去人流裏試試。”
    兩人端著泡麵，走進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晨霧尚未散盡，早市的青石板上已經擠滿了趕集的人群。小七站在一塊凸起的石階上，稚嫩的吆喝聲穿透了嘈雜的人聲：
    "仙糧換新米嘞——"
    他腰間掛滿的紅色塑料包裝在晨光下閃閃發亮，像是一串串紅燈籠。這奇特的景象很快吸引了路人的目光。陸小川蹲在一旁，正用熱水衝泡著第二包泡麵，濃鬱的香氣隨著蒸汽飄散開來。
    "這是啥稀罕物？"一個挎著菜籃的婆子最先湊過來，皺巴巴的鼻子不停地抽動。
    小七靈活地跳下石階，像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掏出一包泡麵："婆婆您瞧，這可是神仙吃的糧食！"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將兩人圍得水泄不通。一個滿臉胡茬的漢子擠到最前麵："小娃娃，你這仙糧怎麽個換法？"
    陸小川站起身，將剛泡好的麵舉過頭頂："五斤精糧，或者十斤粗糧換一包。若是用鹽，二兩鹽巴一包。"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十斤糧？夠我全家吃半個月了！"
    "二兩鹽？這都夠醃一缸鹹菜了！"
    眼看人群就要散去，一個穿著粉色襦裙的小姑娘突然擠了進來。她約莫十二三歲年紀，發間簪著一支銀釵，腰間掛著精致的香囊。
    "這個真能吃嗎？"小姑娘歪著頭問道，眼睛亮晶晶的。
    小七立刻拍著胸脯保證："我昨兒吃了三大碗，今早還能翻跟頭呢！"說著就要當場表演，被陸小川一把拉住。
    "二兩銀子一包。"陸小川伸出兩根手指。
    小姑娘二話不說，從繡花錢袋裏掏出一塊碎銀。交易完成得如此順利，讓陸小川和小七都愣住了。
    "看來要價還是低了。"陸小川小聲嘀咕。
    沒等他們回過神，一個身著綢緞的中年男子循著香味找來。他嚐了一口泡麵後，眼睛頓時瞪得溜圓："妙！這味道......"說著又掏出銀子買了兩包。
    這下可炸開了鍋。圍觀的人群見有體麵人帶頭，紛紛掏錢購買。有人用糧換，有人用鹽抵，更多的是直接付銀子。小七忙得滿頭大汗，腰間掛著的泡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別急別急，都有份！"陸小川一邊維持秩序。
    剛才從陸小川這買泡麵的小姑娘捧著泡麵小跑向停在街角的馬車。紅木車廂上繡著金線紋飾，綢緞車簾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小姐！"她踮起腳尖，將泡麵舉到車窗邊，"我買到仙糧了！"
    車內傳來一陣輕咳，陳若雪虛弱的聲音飄出："你自己吃吧..."
    小梅撇撇嘴，熟練地折了根樹枝，三兩下做成筷子。當她掀開泡麵蓋子的瞬間，濃鬱的香氣頓時彌漫開來。
    "小梅！"車簾猛地被掀開，陳若雪蒼白的臉上浮現驚訝，"這是什麽味道？"
    隻見自家小姐探出身子，烏黑的長發垂落在肩頭，原本黯淡的眸子此刻閃閃發亮。小梅還未來得及回答，陳若雪已經伸手奪過泡麵。
    "小姐，您不是說..."
    "好香..."陳若雪深吸一口氣，顧不得燙嘴就嚐了一口。湯汁沾在她的唇邊，在陽光下泛著油光。她吃得急切，額前很快沁出細密的汗珠。
    待最後一滴湯汁飲盡，陳若雪長舒一口氣，臉頰泛起紅暈："還真是仙糧...吃完渾身舒坦！"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紅色包裝袋，指尖輕輕摩挲著光滑的表麵，"明日再去買些來。"
    小梅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小姐精神煥發的模樣，又看看空空如也的泡麵袋，不禁咽了咽口水。
    "對了，"陳若雪突然想起什麽，將包裝袋小心折好收進袖中，"這材質倒是新奇，回家刷洗幹淨了可以裝點小玩意也不錯。"
    馬車緩緩啟動，小梅小跑著跟在後麵，心裏盤算著明日定要給自己也買一包嚐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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