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臨，長樂坊門前紅燈高懸。
    易容後的陸小川一襲靛藍錦袍，腰間玉佩叮咚，儼然是個風流公子。青影則扮作隨從，低眉順眼地跟在身後，隻是緊繃的下頜泄露了內心的警惕。
    "公子可有預約？"青衣小廝笑臉相迎。
    陸小川指尖一翻，鎏金腰牌在燈籠下泛著暗光。小廝眼神驟亮，腰彎得更低了："貴客樓上請——"
    陸小川和青影隨著青衣小廝進入長樂坊，穿過雕花門廊，絲竹聲撲麵而來。一樓大廳中央，身著輕紗的舞姬正在蓮花台上翩躚，四周屏風後隱約可見對飲的人影。陸小川正待細看，小廝卻引著他們徑直踏上朱漆樓梯。
    陸小川隨著小廝來到二樓，隻見二樓水霧氤氳。漢白玉砌成的溫泉池中，十餘名男女嬉戲調笑。女子身上的鮫綃紗浸水後近乎透明，男子們袒胸露腹，手中琉璃杯盛著琥珀色的酒液。有個肥胖男子突然將歌姬按在池邊，引得周圍一片喝彩。
    青影的耳根瞬間紅透，陸小川卻注意到池邊小幾上擺著的鎏金煙壺——正是西風描述的福壽膏容器。
    "貴客莫急，好戲還在上頭。"小廝擠眉弄眼，引著他們繼續登樓。
    三樓長廊兩側皆是雕花門扇，此起彼伏的喘息聲混著古怪甜香撲麵而來。經過某間房時，門縫裏突然伸出一隻塗著丹蔻的手，險些抓住陸小川的衣帶。
    "這是"極樂閣"。"小廝推開盡頭包間，室內竟擺著張鋪滿錦被的八步床，"公子想要什麽樣的伴當？我們這兒有西域胡姬，南疆雛兒..."
    陸小川甩出十兩銀子打斷他："先上酒菜。"待小廝退下，他立即壓低聲音："青影，放輕鬆，去打探下是否有人在吸食福壽膏。"
    雅間內燭火搖曳，沉香氤氳。陸小川獨坐桌前，指尖輕叩桌麵，目光掃過魚貫而入的姑娘們，陸小川不得不讚歎，這長樂坊的女人果然是各個美豔動人。但此時青影尚未歸來，他隻得強作鎮定，隨意點了兩個最是局促的少女。
    其餘人退去後，兩名少女僵立原地。一個個頭偏高，長相出眾，一雙靈動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另一個帶著南方女孩的獨有特征，溫婉如玉柔情似水。二人手足無措的模樣，與這風月場合格格不入。
    "你二人是新來的吧？"陸小川隨口問道。
    二女突然被陸小川的問話嚇了一跳，隨後"撲通"一聲，二女竟齊齊跪倒。高個子少女以額觸地："求公子莫要向管事告發......否則我們......"
    南方少女跟著磕頭，細嫩的額頭已見汗珠。
    陸小川挑眉："告發你們會如何？"
    二女實在是心急，眼見額頭豆大的汗珠就要落下。
    高個少女突然抬頭，眼中噙淚："我們的家人還在他們的手上，如果我們服侍不好......我弟弟就會挨鞭子......關水牢......公子勿怪，調教嬤嬤教過我們...如何挑逗男人歡心..."話音未落，她猛地起身，扭動著緊繃的腰肢，另外一隻手還顫抖著撩開輕紗裙擺。
    南方少女也慌忙繞到陸小川身後，十指僵硬地按在他肩上。
    陸小川正欲製止，房門忽被推開。青衣小廝端著酒水進來，見狀曖昧一笑："公子好雅興。"放下托盤時，突然問道："方才那位隨從......"
    "茅廁去了。"陸小川突然攬過二女，惹得她們驚叫，"那廝掃興得很，不在更好！"
    小廝狐疑，示意二女伺候公子吸食托盤上的煙膏後便退出房間。
    青衣小廝剛要叫人去尋找陸小川帶來的隨從，扭頭便看到在廊外徘徊的青影。見其探頭探腦的猥瑣模樣，這才嗤笑離去。
    待腳步聲徹底消失在走廊盡頭，陸小川立即鬆開鉗製二女的手，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燭火搖曳，映得少女們臉上的淚痕晶瑩閃爍。
    "現在，"他壓低聲音，"說說你們是怎麽來的。"
    兩名少女麵麵相覷，手指緊緊絞著衣角。高個子少女咬著下唇，眼中掙紮之色更甚——若被眼前人告發，自己與家人的性命定然不保；可心底卻有個聲音在說，這個與尋常客人截然不同的青年，或許值得托付。
    "公子..."最終還是高個子少女先開口，聲音細若蚊呐，"我二人都是今日才被送來的。前麵幾位客人都沒瞧上..."她突然跪下，拽住陸小川的衣擺，"我們定會好好服侍公子！其他的...其他的實在不敢說..."
    矮個少女突然打了個寒顫，像是想起什麽可怕的事："若被管事知道...我們會死得很慘的..."
    陸小川目光掃過她們顫抖的肩膀，忽然指向托盤上的鎏金煙槍："認得這個麽？"
    二女眼睛倏地亮起。高個子少女甚至不自覺地深深吸了口氣："是福壽膏！吸上一口就能飄飄欲仙，什麽煩惱都沒了..."她膝行兩步，"讓奴婢伺候公子享用？"
    見她們熟稔地擺弄煙具，陸小川一把扣住高個少女的手腕："你們自己也吸食過？"
    "吸過！我們被抓來時就——"少女突然噤聲，慌亂改口，"是、是調教嬤嬤教的！她說不會吸食...就伺候不好貴人..."
    陸小川瞳孔驟縮。他鬆開手，看著少女腕上深紫色的淤痕——那是長期捆綁的痕跡。最糟糕的猜測被證實：這些女子不僅被迫接客，更被刻意染上毒癮，成為任人擺布的行屍走肉。
    此時的陸小川眼中翻湧著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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