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在古代，這些人，可以說就是老南供養的死士。
    他們從小就生長在大海邊兒，童年、青春期以及青年時代都是在海灘或者走私船上度過的。他們對大海的熟悉程度無人可及，駕駛技術也是無可挑剔。
    他們這一趟南下之行，即便不依靠任何導航儀器，交到他們手上，也不會出任何問題。
    但是從另外一方麵看，這些外表看起來或憨厚、或滑頭、或和善或木訥的年輕人。
    雖然看起來和行走在京都街頭的那些年輕人沒什麽區別，但是事實上，他們確確實實是一幫不折不扣的走私販子。
    他們目無法紀，漠視生命，從之前他們處理屍體的手法來看，絕對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年紀輕輕的他們，手上卻已經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
    他們仨人隻不過是想要搭個順風船去南邊兒，又不是執行特殊任務，更不是去走私什麽其他國家的國寶，有必要搞得這麽殺氣騰騰嗎？
    老南派這麽一幫殺伐果斷，言聽計從的死士送他們南下，究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唐越可不相信這是巧合，老南的幫會裏不可能全都是這樣對他言聽計從的人。
    他要是有這樣的能力，當上山東省市委書記都是綽綽有餘，怎麽可能還甘心窩在渤海邊上，在黑暗裏當一條見不得光的老鼠？
    尤其，他們開的，還是這麽一條船。
    據小北所說，他們這幫人，距離從老一輩船老大手裏將這條船接手過來至今，已經有差不多五六年的時間。
    幾乎就是在這幫年輕人有能力獨自執掌一條船的時候，這艘船就交到了他們手上。和其他的走私船不一樣，他們是這艘船的固定船員。
    與此同時，這條船，也專屬於他們。
    既然如此，想必他們對這條船，肯定非常了解。
    又是幾瓶啤酒下肚，十幾串大家塞進嘴裏，唐越終於從小北口中，套出了點兒東西來，雖然沒有直接指出這艘船的問題，但這艘船的曆史，恐怕已經很能夠說明問題。
    這艘“大四喜號”的曆史要追溯到洋務運動時期，至今已經接近一百五十年。
    將近一百五十年的傳奇曆史，夾雜著濃鬱的海鮮味和啤酒味，從小北嘴裏不緊不慢地噴吐出來，實在是震驚得他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萬萬想不到，唐越腳底下這艘看起來破舊不堪的老貨船，居然有著如此傳奇的故事。
    突然，他腦海之中靈光一閃，想到一個十分荒誕的可能。
    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九大家族幹的吧？
    據雲領導所說，殷月給唐越的那本筆記裏麵，故事雖然是胡編亂造的，但是對於九大家族的描述，倒是十分翔實。
    自古以來，九大家族就是隱於幕後的巨大黑手，習慣在背後操縱天下大勢。九大家族的力量，甚至比那本假筆記裏描述的，還要強大得多。
    唐越心裏咯噔一下，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
    雖然僅僅是猜想，但這艘船，恐怕真跟唐越的家族，有些脫不開關係。
    這樣一來，當年的往事更是錯綜複雜，撲朔迷離，讓人摸不著頭腦。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這艘船上，恐怕還真藏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唐越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喝了一大口啤酒，這才將心中的震驚稍稍地安撫下去了一點兒。他用手肘蹭了蹭小北，裝作好奇的模樣問道
    “小北，你說當時那艘鐵甲艦，後來為啥要加入北洋艦隊呢？要不是這樣，恐怕也不會被小倭寇打沉吧？”
    小北也是一臉茫然地搖搖頭，隨口說道“誰知道呢，可能是因為愛國吧？”
    對於小北的這個說法，唐越自然是嗤之以鼻。
    他很顯然不怎麽在乎這件事情，畢竟是一百多年前的老黃曆了，誰還願意掛在心上？可這事關唐越許家的往事，唐越卻不得不仔細斟酌，盡量將前因後果都想明白。
    若說是因為愛國，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躺在鐵架床上，唐越手裏夾著根煙，盯著頭頂逼仄的天花板，默默地發著呆。
    胃裏酒精和海鮮的混合物，跟隨著他身下的海浪一同翻湧。成分不明的分子通過血液進入他的大腦，配合著極度滿足的飽腹感，讓他感覺有些昏昏沉沉。
    頭頂上那隻古舊的白熾燈泡散發出來的昏黃燈光充斥著整個艙室，飄搖在渤海之上的老貨船就像一隻巨大的搖籃。
    在這所有因素的作用下，唐越躺在床上，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沉沉睡去。
    但他不能睡。
    唐越在心裏麵這麽告訴自己。他一根接一根地抽著煙，想要用尼古丁來刺激刺激他有些疲乏的神經元。他強打起精神，思索著之前的那些疑問，想要得出某些答案。
    時間，就這麽靜默地流逝著。
    燒烤party結束之後，小北和他的那些小兄弟收拾好殘局，便按照既定的輪值回到了工作崗位上。
    貨輪行駛在茫茫大海之上，一刻都不能停歇。
    重要的崗位上，都需要有船員值守，這樣才能夠確保這艘船在瞬息萬變的大海之上有足夠的反應能力。
    因此，輪值到的船員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而沒有輪值到的，則是抓緊時間回了船艙休息。準備應對著隨時可能到來的突發事件或者是接替同伴的崗位。
    在這些經驗豐富，技術老到的船員們手中，“大四喜號”正以一種遠超平常貨輪的高速向著渤海海峽開去。
    據小北所說，這艘船今天夜裏就能開過渤海海峽，等明天一大早唐越醒過來，就可以呼吸到黃海海麵的空氣。
    渤海海峽，大夏第二大海峽，位於黃海和渤海，山東半島和遼東半島之間，是渤海內外海運交通的唯一要道。
    對於這一切，小北一向輕車熟路。
    貨輪航行的事情用不著唐越操心，船上有足夠的專業人士來解決這些問題。唐越所關心的，是這艘船的問題。
    他們腳下的海域，便是這艘“大四喜號”曾經征戰過的海疆。
    一百五十年的時間，足以讓整個世界發生滄海桑田般的變化，一百五十年的時間，也足以讓一個家族綿延數代，甚至足夠一個皇朝的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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