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來一個十分嚴峻的問題，那就是他根本不會遊泳！
    在唐越過去的二十七年的漫長生涯之中，唯一一次遊泳的經曆，就是小時候學校組織去遊泳館。
    而且剛剛好，那次他被幾個調皮的哥們推進了水裏，結果差點淹死在淺水區，從那以後，他對於水就有了一種極深的恐懼感，也沒有再嚐試過去學習遊泳。
    畢竟唐越生活在大夏北上，平日裏生活用水都有些緊張。
    遊泳這種技能，實際上也不是多麽必需的東西。
    因此，一直到現在為止，唐越不但根本不會遊泳，對於水更是有著一種潛意識裏的畏懼感。
    而且，他剛剛掉進海裏麵就差點兒被淹死，心裏的陰影自然是被放大了無數倍，而現在就要他橫渡二十公裏海域，從茫茫大海之中遊到岸上，怎麽可能？
    就算趙旻能夠做得到，唐越也絕對不可能做得到！
    唐越想，趙旻應該不會不知道他的情況，而且她就算之前不知道，但現在在船艙裏看到他抱著幹毛巾，被海水嗆得咳嗽不止的樣子，也應該能想象出，他在大海裏會有多麽狼狽。
    但是，她還是提出了這麽個方案。
    那麽，在她的打算之中，是不是就意味著，已經準備遺棄唐越了？
    想到這個可能，唐越頓時感覺，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就從頭涼到了腳。
    怎麽辦？
    唐越腦海裏頓時一片亂麻，什麽念頭都興不起來。
    如果趙旻真的決定遺棄他，那麽他該怎麽辦？
    下水逃跑是不可能的，隻能跟著小北，看他下一步怎麽做，如此說來的話，就算趙旻不打算遺棄唐越，但還是改變不了他根本不會遊泳這個事實。
    她也不可能帶著完全不會遊泳的他，一路遊過二十公裏的海域距離。
    如此看來，現在的情況是，無論趙旻打算怎麽做，無論她答不答應二十公裏的條件，唐越都隻能跟著小北。
    唐越隻能跟著小北毅然決然地逃亡，冒著被一炮轟成渣滓的風險，去尋求那麽一絲絲逃脫的可能。
    而相比之下，趙旻所要走的這條更加安全的道路，唐越卻是不能選擇。
    雖然唐越很想跟著趙旻逃出去，但是他自己的能力卻根本達不到！
    這個時候，感受著駕駛艙裏肅殺的氣氛，他的心中卻是無比的悲涼。
    唐越不知道，自己的嘴角是不是已經下意識地扯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苦笑，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裏，卻是已經放聲狂笑了起來。
    這種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無法做出自己選擇的感覺，對於一個男人而言，實在是太痛苦了。
    唐越隻能把自己的命運交到別人的手上，眼睜睜地看著他們，任憑他們怎麽處置。他們要是願意救他的話，或許他就可以得救。
    如果他們不願意救唐越，或者是沒有能力顧及到他的時候，那麽他就隻能眼睜睜地等死。
    雖然有些不願意承認，但是事實，就是這麽的悲哀。
    沒有把握自己命運的力量，就沒有辦法在關鍵時刻決定自己的走向。
    這個時候，唐越才想起來，在過去無數次險死還生當中，他賴以挽救自己性命的，除了老狼和趙旻的援手，那就隻有虛無縹緲的運氣。
    而運氣這種東西往往是非常不可靠的，它這次救了你，下一次說不定就會害死你。
    至於別人的援手，如果一直依賴的話，那總會有一天，會遇到別人不願意伸手，或者即使別人伸出了手，你也夠不到的尷尬境地。
    就像剛剛在漁政船對他們開炮時，唐越被狠狠地炸飛了出去，掉進了海裏。
    雖然在這個過程中，唐越身邊的東子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纜繩，並向他伸出了援手，但他卻夠不到。
    後來如果唐越再下沉深那麽一點點，那個棕色頭發的小兄弟，想必也沒有能力將他給救上來。
    如此看來，在這樣關鍵的時刻，真正值得依靠的，隻有自己的力量。
    電光火石之間，唐越的大腦飛速運轉著，似乎是突然明白了這個道理，可是這個道理，他明白得有些太晚了。
    唐越現在沒有時間，也不可能回到中學時，戰勝自己對於水池的恐懼而將水性練得精熟。
    甚至他以前也從來沒有想過，像他們這樣生活在陸地上的動物，就算學會了遊泳，又有什麽用處呢？
    書到用時方恨少，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唐越突然想起來老狼以前說過的那句話，行走江湖，技多不壓身！
    但是現在想起這句話，除了自嘲之外，卻是根本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突然，唐越眼角的餘光不經意地撇到，旁邊的工作台上居然還放著半包煙，煙盒裏還有一個打火機，想必是某個小兄弟工作的時候不經意間扔在這裏的。
    唐越伸出手摸過煙盒，從裏麵抽出一根，塞進嘴裏，再掏出打火機點上。
    粗糲的煙氣被他吸進肺髒裏，然後徐徐地吐出來。吞雲吐霧之間，他覺得自己和整個世界都已經隔離開來。
    駕駛艙裏的氛圍再肅殺，小北和趙旻之間的矛盾再怎麽尖銳，和唐越，又有什麽關係呢？
    反正他也沒得選，不如放寬心吧！
    可就在這個時候，趙旻突然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小北的條件。
    這即在唐越的意料之中，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唐越猜到趙旻並不想挑起事端，也並不想再製造一起無謂的流血事件。
    所以，唐越猜到她會妥協。
    當然，也有可能，是趙旻對自己的遊泳技術有足夠充分的信心，二十公裏的距離，對於她而言，並算不上是什麽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總之，她點了點頭，這個交易，就算完成。
    可就在這個時候，小北又瞥了唐越一眼，淡淡道“你和她，一起離開？”
    晚上，波浪衝擊在船舷上的聲音，混合著發動機引擎咆哮般的低吼，透過厚厚的隔音玻璃，讓唐越感覺到了這片大海最為深沉的澎湃活力。
    唐越靜默地靠在舷窗旁邊，默默地抽著煙，看著窗外的海景，內心之中，竟是突然間明悟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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