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推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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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林林總總的事捋完,王熙鳳對自己前世的愚蠢十分鄙夷。
    下凡後的她,被養成個有點精明實則愚蠢的小女人,又因著喜歡賈璉,把唯一那點子精明都拋費在內宅之中,賈家跟王家的男人們在外麵做了什麽,謀劃什麽,她居然一無所知。
    被休棄,女兒被賣,她滿心怨恨的,是賈璉狠心,王夫人狠毒,親哥王仁狠辣。
    可臨死前,她卻聰明了一把,想通賈璉休她反而是為了救她一命。
    於是給她這個本尊留下因愛恨交織生出來一絲執念,讓她道心不穩,修煉時差點走火入魔,隻能強行下凡收拾爛攤子。
    她原想著王夫人不過因著後麵有王子騰撐腰,才能肆意妄為,甚至一心謀奪爵位。
    她隻要讓王子騰向著自己,站到她這邊便能暗暗扭轉局勢,等有適當的機會,便一擊斃命了結王夫人,了結王仁,把仇報了,去了執念,這事便也就了了。再順便把賈姓仙人拜托的事做一做,讓被她偷了仙器的司長姐姐跟仙人有個交代,也讓她能在這地界享盡榮華富貴風流快活地過完餘生。
    如今,竟是要把之前的打算全部推倒重新盤算一番。
    雖是有趣,但確實傷腦筋。
    王熙鳳想半天,累了,便睡死過去。
    馬車走得很穩。
    等賈璉把她叫醒之時,已是快到家門口。
    平兒趕忙上車給王熙鳳整理儀容。
    她聽了一肚子的話,有一堆的問題,隻能生生忍住,手腳麻利的給王熙鳳把散落的鬢發重新盤上去。
    堪堪弄好,馬車就停了下來。
    還是賈璉先下車,再伸手給王熙鳳扶著下車。
    等站定,王熙鳳把諸事拋到腦後,抬眼看了一圈周圍。
    正是半下午的時候,寧榮街上好不熱鬧。
    從東端東街門到西端西街門,街市繁華,人煙阜盛,轎馬簇簇。
    下車的西角門跟大門離得不遠。
    站在門口倒是正好可以把整個榮國府府門盡收眼底。
    台階之下蹲著兩個大石獅子,台階之上是三間獸頭大門,這會門都是關著的。
    正門之上有一大匾,匾上大書“敕造榮國府”五個大字,看著莊嚴肅穆。
    門口的小廝趕忙跑過來牽走馬車。
    王熙鳳交代一句平兒拿東西,便跟著賈璉往西角門裏走。
    早有人轎子等在角門後麵。
    王熙鳳隻提議道:
    “走走可好?睡一路,不想再坐著了。”
    賈璉腿讓王熙鳳睡麻了,正有此意,二人便並肩信步往裏走。
    這裏麵的景色,王熙鳳早已爛熟在心,看也不看,隻徑直往老太太的院子走。
    一路上丫頭婆子行禮不斷,還有機靈的行完禮跑去老太太院裏報信。
    等他們一進屋,地上的墊子都擺好了。
    賈母眉眼帶笑,看著他們倆跪下磕頭,又喝了王熙鳳奉上去的茶,賞了幾盤子東西,就讓他們也給過來伺候晚飯的王夫人邢夫人請安見禮。
    等跟長輩們見過禮以後,就是養在賈母跟前的小家夥們上前跟王熙鳳見禮。
    賈寶玉這會剛剛五歲,眉目五官都長得極好,就是身子看起來瘦弱了些。
    迎春已有了小小少女的樣子,實際上也隻比賈寶玉大兩歲,還沒有後來那般怯懦,她記得王熙鳳,笑得很甜。
    探春則是比賈寶玉小兩歲,腦袋大,身子小,行禮時差點就栽倒在地。
    惜春更小,才一歲多,走路跌跌撞撞,被奶娘抱在懷裏行的禮。
    老太太屋裏還有一個史家的小小姐史湘雲,打小就在賈府養著,如今四歲,咯咯咯的笑著跟王熙鳳見禮討賞。
    賈珠的兒子賈蘭沒有在屋裏,連著李紈也不在。
    趙姨娘所出的那個賈環沒有出現。
    大房這邊的賈琮邢夫人一向不待見,看樣子並沒帶過來。
    王熙鳳一個個給了一遍荷包,小家夥們滿意的退到兩邊,偷摸的互相看王熙鳳都給了什麽東西。
    接著是賈母房裏的丫頭也逐一上前道喜。
    王熙鳳又是一通荷包賞出去,這才齊齊落座說話兒。
    這種闔家歡樂的場麵,王熙鳳一向來得,幾句話就把賈母哄得合不上嘴。賈璉更是插科打諢,逗得賈母直捂肚子。
    王熙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一見王夫人想開口,便趕緊做疲憊狀。
    賈母是看著王熙鳳長大的,王熙鳳成親前大病一場也是知道的。
    王熙鳳回門是大事,婆家人喝了這杯新媳婦茶也是大事,得趕著走完才能把王熙鳳上到族譜上,承歡膝下之類的可以後麵慢慢來。
    於是便讓賈璉趕緊帶王熙鳳回去休息,晚間也不用再來請安。
    王夫人屢次給王熙鳳眼神示意她留下說話,王熙鳳隻作看不見。
    賈璉更看不見,隻忙不迭的謝了賈母,又團團的給在座長輩鞠躬,歡歡喜喜的帶著王熙鳳回東跨院。
    用過晚飯,稍微休息了一會,王熙鳳便讓平兒取了從王家帶過來的北疆蜜瓜,跑一趟賈母處,說有體己話要說,問老太太什麽時候方便。
    平兒應聲走後。
    賈璉奇道:
    “你又去老太太處作甚?”
    王熙鳳笑道:
    “我且要賣個關子,等回來再跟二爺說。”
    賈璉佯怒,指著王熙鳳鼻子就說她大難不死還這麽淘氣,折騰一天還不夠累居然還要再跑一趟,一點都不體恤他這份心。
    王熙鳳自然是不依的,二人打打鬧鬧,把屋裏的暖香看得麵紅耳赤。
    一會平兒回來,回說老太太睡前有空。
    王熙鳳便放了平兒去吃飯,又叫了暖香清韻伺候她換衣裳,挑挑撿撿的找出了素淨一些的衣裳跟首飾,消磨了半個時辰,才叫上平兒出門。
    這次她不打算走路,出門就坐車,進門就乘轎。
    回到賈家以後,她麵上是在跟大家說話,道家常。
    腦子裏卻沒停止過一直在琢磨。
    大方向她已是大致有了。
    王子騰今天的做派,即便掩飾得很好,王熙鳳也能分辨出來。
    他對王夫人害王熙鳳的震驚是虛,對王熙鳳知道是王夫人害她,以及對王熙鳳夢裏發生的事情才是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