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別點點頭，隨著婁曉娥踏進溫暖如春的客廳。
    客廳地麵上鋪著一層厚重的羊毛地毯，人踩在上麵輕飄飄的，就連腳步聲也變小了許多。
    壁爐裏跳躍著明亮的火焰，將客廳烘烤得暖意融融，空氣中彌漫著淡淡鬆木燃燒的清香和普洱茶的醇厚氣息。
    這一係列的細節，將婁家的奢華展露無遺。
    婁振華正坐在壁爐旁的寬大皮沙發裏，手中拿著一份報紙，聽到動靜，抬起頭來。
    “方院長，歡迎歡迎，快請坐。外頭風大，一路辛苦了。”
    婁曉娥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站在方別的身旁。
    這會兒見到自己父親打完了招呼。
    婁曉娥順勢接過了話茬：“爸爸，這次方別還特意帶了禮物，你和媽都有呢。”
    不愧是生意人，婁振華臉上帶著如春風般的笑容，就算是方別是客人，也感受不到一絲的拘謹。
    “哎呀，方院長太見外了！你能來家裏，就已經榮幸之至了。”
    方別順勢將禮物遞上去，“婁先生客氣了，一點薄禮並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
    旁邊還站著傭人，但婁振華並沒有示意去傭人去接方別的禮物，而是親手接了過來。
    “雅麗，快來看看，方院長還給你帶了禮物。”
    譚雅麗笑盈盈的走了過來，從婁振華手裏接過那屬於她的禮物。
    “呀，這料子，這花色，做成一件旗袍一定很適合你。”婁曉娥湊上去一看，便忍不住誇讚道。
    “是是是，這料子真不錯，回頭我就送去製衣店，做成旗袍，等來年開春就可以穿上了。”譚雅麗也不住的點頭。
    至於婁曉娥，這會兒都直接將圍巾給圍到了脖子上。
    臉上還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意，湊到母親譚雅麗的耳畔，小聲說了一句。
    譚雅麗整個人眼前都是一亮，臉上的笑意更勝，輕輕拍了拍婁曉娥的手背，母女倆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舊眼神。
    婁曉娥接著看向方別，“方別，謝謝你，也......謝謝樂瑤姐，這條圍巾戴起很暖和，我很喜歡。”
    方別很想吐槽一句，這屋裏的壁爐燒的那麽旺，他就進來這麽一小會兒，就感覺有些熱了，婁曉娥這戴上圍巾，不暖和才有鬼了。
    這不說話的功夫，婁曉娥的臉蛋就變得紅撲撲的。
    方別無奈笑了笑，擺擺手，朝著婁曉娥回應道：“你喜歡就好。”
    “快別站著了，方院長，嚐嚐這普洱茶，驅驅寒氣。是我們托人從雲南帶回來的老茶頭，味道還算醇正。”
    譚雅麗接過傭人剛端來的熱普洱，親自遞到方別麵前。
    方別接過精致的骨瓷茶杯，入手溫燙，茶湯紅濃透亮，輕啜一口，濃鬱的陳香在口腔中化開，帶著獨特的回甘。“好茶！果然是陳年老普洱，韻味十足。”
    婁曉娥手上無意識的摩挲著圍巾，眼神一直落在方別身上從未離開。
    還是譚雅麗拍了拍婁曉娥提醒道：“曉娥，別愣著了，屋裏燒著壁爐，幫方院長把大衣脫下來拿去掛著。”
    “哦哦——”婁曉娥這才回過神來，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接著走到了方別身旁。
    方別也的確有些熱了，站起身，便開始解起了大衣的紐扣。
    婁曉娥也沒幹站著，蹲下身子，就從下麵的紐扣解了起來。
    這般動作，說實在的方別還有些不適應。
    堂堂婁家大小姐，這會兒就跟個丫鬟似的伺候他。
    但見婁振華和譚雅麗兩口子臉色非但沒有任何的變化，甚至還對視一眼，露出了意味莫明的笑容。
    這夫妻倆，方別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也就是幾個紐扣，有著婁曉娥的幫忙，很快便解完了。
    婁曉娥上手幫方別脫掉了沉重的大衣，拿到了壁爐旁的衣架上烘烤，去除大衣裏的濕氣。
    就這種待遇，方別在家裏都沒享受過。
    不是樂瑤不夠體貼，而是方別感覺沒這個必要，夫妻本就平等，這樣做，搞得好像以前的老爺一般。
    沒想到，一向樸素的方別，在婁家這兒卻享受上了。
    腐敗了啊......方別幽幽歎了口氣。
    但別說，這有人伺候的感覺，嗯......其實還是很不錯的。
    待到方別重新坐下。
    婁振華又和方別寒暄了幾句燕京的天氣，以及當下的時局，這一陣之後，婁振華放下了茶杯，身體微微前傾，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幾分，帶上了商人的精明和一絲不易察覺凝重。
    “方院長，上次你到家裏匆匆一敘，未能深談，這次我想聽聽方院長你這位高人，對當前形勢，特別是對我們這些工商業者的前路，有何看法？”
    眼見正題來了，方別也放下了茶杯。
    他沒有立刻回答，目光目光沉靜地看向婁振華，開始思考。
    客廳裏一時間安靜下來，隻有壁爐中木柴燃燒發出的輕微劈啪聲。
    這種關鍵的問題譚雅麗的表情也變得專注。
    婁曉娥對這些事情不了解，也不感興趣，不過仍是注視著方別。
    婁先生言重了，高人不敢當。”方別聲音平穩，不疾不徐，“國家大力推動公私合營，集中力量發展國營經濟，這是大勢所趨，婁先生深諳商場之道，想必早有考量。”
    婁振華點點頭，眼神變得更為銳利：“大勢我自然明白，合營是大方向，避無可避，隻是未來......”
    婁振華眼神變得有些急切，那沒說完的話裏，包含了太多的憂慮。
    他們家的情況，其實還算是好的。
    不聽話的資本家早就已經被收拾了個遍，尤其是在建國之後支援半島的那一次，冒出了許多扯後腿，賺黑錢的資本家。
    這些人，現在估計也有六七歲了吧。
    至於婁家，雖然並沒有做過這些事，但眼下這幾年越來越難的形勢，叫婁振華這個當家人，一直憂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