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都，孫府。
    孫煜的書房門窗緊閉，屋內隻有一團不斷跳躍的燭火能帶來微微光亮。
    借助光亮。
    孫煜可以隱約看出杜秋月麵容上的風霜與疲憊，還有那一絲揮之不散的陰霾。
    “杜將軍辛苦了。”
    孫煜親自為杜秋月斟了一杯茶水。
    杜秋月周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寒意。
    她隻是淡漠地掃了一眼被遞送到眼前的茶盞，抖肩冷笑：“將軍？這個詞匯，多麽諷刺！”
    “如今的我，還是將軍嗎？”
    孫煜眉頭一挑，若有所覺。
    看來……這杜秋月對老夫的怨念不小啊！
    大概能猜出杜秋月這麽一個無論身材、樣貌都十分出眾的女子，在北冥那些蠻夷手中都遭遇了什麽，孫煜對她的態度倒也不惱怒。
    “杜將軍說笑了。”
    “雖然因為之前的一些過錯，杜將軍被陛下撤職，但這並不代表杜將軍沒有複起的可能。”
    “況且老夫也允諾過將軍，一定會竭力……”
    “不勞孫大人費心了。”
    打斷了孫煜，杜秋月冷冰冰的說道：“此次我來，是奉左賢王命給大人傳個口信。”
    左賢王三個字從杜秋月口中說出，孫煜不由得精神一緊。
    不過他還是故作鎮定的點頭道：“杜將軍有什麽大可直說。”
    “左賢王有令。”
    “和談一事，關乎萬萬百姓的生計，容不得半點怠慢。”
    “之前雖是因那楚雲崢一事，導致和談被擱置，但為了子民計，左賢王決定重啟和談。”
    孫煜雙眼一亮。
    雖然他早就料定，因北冥國內局勢的問題，想要返回狼庭奪取王位的左賢王一定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再起兵戈，但和談能夠繼續下去，這對他來說可是個不小的功績。
    “不過……”
    杜秋月話鋒一轉：“北冥尊嚴不可辱。”
    “那楚雲崢無辜妄殺我北冥使者，左賢王對此大為震怒，特命我來傳信孫大人。”
    “無論你用任何辦法，必須要將這楚雲崢給除掉。”
    “屆時，左賢王會作為孫大人你的後盾，確保大人安然無恙！”
    這幾句話中，學問很大。
    首先杜秋月用了一個“我北冥”，這就表明了此刻她的立場身份。
    其次，杜秋月雖未挑明楚雲崢“私生子”的身份，但也從側麵讓孫煜知曉了他的態度。
    弄死楚雲崢，無論是梁國還是大乾，都有左賢王給他在後麵撐腰！
    作為一個聰明人。
    孫煜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關鍵信息，不由得心情大好。
    “好！還請杜將軍回去轉告左賢王，老夫知道怎麽做了！”
    這一刻，孫煜對杜秋月語調的態度發生了轉變，已默認她投效了北冥。
    卻不想。
    杜秋月搖了搖頭，眸光中閃過一抹寒意：“我不會走。”
    “左賢王有令，讓我留下，從旁協助大人鏟除楚雲崢！”
    協助？隻怕是監視吧！
    無妨，老夫本就打算要對那楚雲崢動手，現在有了左賢王的承諾，老夫將再無顧慮。
    這賤貨想留下……正好，讓老夫手裏多了一把對付楚雲崢的刀！
    “這自然沒問題。”
    孫煜心念百轉，立刻堆出了一副笑臉，熱絡地對杜秋月說道：“杜將軍一路舟車勞頓，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老夫已在城郊為將軍購置了一處宅院，目前將軍你的父母也都在此。”
    始終都冷如冰霜的杜秋月第一次有了其他反應，不過也僅僅隻是刹那。
    杜秋月不置可否點頭：“好！”
    緊閉的書房大門推開。
    孫煜對候在外麵的管家擺手：“帶杜將軍回去休息。”
    這邊杜秋月剛走，王阜便滿腹怨氣地趕了過來。
    “大人，您可要為下官做主啊！”
    一見麵，王阜便可憐巴巴的對孫煜訴起苦來。
    “那……那楚雲崢簡直狂妄至極！”
    “他不將下官放在眼裏倒是沒什麽，但他這麽做，分明就是不將大人您放在眼裏，不將陛下放在眼裏啊！”
    王阜痛心疾首，可偏偏孫煜卻一點反應都沒有，這讓他十分尷尬。
    抿了抿嘴。
    王阜小心試探道：“大人，您看這楚雲崢……”
    “楚雲崢？”
    孫煜冷哼：“之所以讓他找到借口，還不是因為你有私心？”
    這下王阜更尷尬了。
    不過想到侄子家中被搶走那將近三百萬兩銀子，王阜隻能硬著頭皮繼續道：“大人，下官吃點虧倒也沒什麽。”
    “不過下官擔心的是，這楚雲崢與那‘大乾太子’實際上並非真正鬧翻。”
    “他們，不過就是假借於此，來誆騙陛下，從而在我國內大肆斂財。”
    “若果真如此，那最後吃虧的可是咱們啊！”
    “你說這話，倒是讓老夫高看了一眼。”
    孫煜瞥向王阜，不鹹不淡的說道：“對於楚雲崢與‘大乾太子’目前是個什麽狀態，老夫也同樣心有疑惑。”
    “既然你也想到了這一點，那便以此當做突破口，去試探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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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確定，他們當真隻是在演戲誆騙陛下，那你也不用廢話，直接拿著證據去找陛下就好。”
    “若不是……”
    微微一頓，孫煜冷聲道：“便讓那楚雲崢就此消失。”
    王阜心中閃過一抹寒意。
    他驚吸了一口冷氣，小心道：“大人，您剛剛說……讓楚雲崢消失！？”
    無論楚雲崢與“大乾太子”是不是演戲。
    他“私生子”這層身份肯定是做不得假，否則根本無法解釋他這麽一個來曆不明的人，能得到大乾皇室如此重視乃至是對此默認的態度。
    可也正是因為這層身份，在無形當中，等於給楚雲崢增添了一層護身符。
    想要動他，就要考慮楚雲崢背後大乾的反應。
    這也是此前孫煜明裏暗裏針對楚雲崢，卻始終不敢痛下殺手的原因。
    不過現在……孫煜竟然要對他動手了！？
    “你可以放心。”
    孫煜淡漠的語調中帶有一絲不容抗拒的力量：“隻要辦成，老夫自會保你。”
    “另外……”
    想了想，孫煜抬筆將杜秋月的地址寫了下來，然後拿給王阜：“此物你收好。”
    “若果真試探出，他們並不是在演戲，那你可去找地址上的人。”
    “屆時，她自會出手解決了楚雲崢那賊子！”
    “下官……多謝大人！”
    王阜接過地址，眼中閃過一抹陰冷寒意。
    楚雲崢！你敢招惹老夫？
    等著吧，老夫定要你後悔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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