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大玄界曆，青陽紀三千七百二十一年，夏末，清晨。
    地點：青雲山脈腳下，落霞村，葉塵那間“煥然一新”的家。
    旭日東升，金色的晨曦穿過窗欞的縫隙，如同調皮的精靈，跳躍在煥然一新的房間內，驅散了殘留的夜色，也帶來了新一天的生機。
    然而，當第一縷溫暖的陽光輕柔地撫摸在葉塵的眼皮上時，他並未像往常一樣立刻鯉魚打挺般彈起來，準備開始一天的忙碌。
    恰恰相反，他舒服地喟歎了一聲，下意識地往身下那溫暖、柔軟得不可思議的“東西”裏蹭了蹭，囈語般嘟囔了一句：“嗯……再睡會兒……今天的太陽……怎麽這麽舒服……”
    觸感太美妙了。
    不同於以往那硬邦邦、鋪著幹草、偶爾還會硌得人生疼的土炕，此刻身下的感覺，溫潤如玉，光滑細膩，還帶著一種恒定的、恰到好處的暖意，仿佛浸泡在溫泉之中，熨帖著他身體的每一個毛孔。
    蓋在身上的，也不再是那床打滿補丁、帶著黴味的舊褥子，而是輕若無物、卻又異常保暖的錦被，其絲滑的觸感簡直讓人沉醉。
    這是……做夢嗎？
    葉塵迷迷糊糊地想著。
    肯定是做夢！
    自己那破炕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高級了？
    還玉床？
    還錦被？
    嘿，這夢做得倒是挺美，要是真的就好了……
    他甚至還吧唧了一下嘴，回味著昨晚似乎也做了個不錯的夢，夢見自己撿到了一隻很漂亮的……三條尾巴的小狐狸？
    嗯？
    三條尾巴？
    葉塵的腦子像是被什麽東西敲了一下，混沌的意識瞬間清醒了幾分。
    不對勁！
    昨晚撿到狐狸的事，不是夢！
    那隻受傷的小白狐，他明明抱回家了，還給它上了藥，喂了肉……
    一個激靈，葉塵猛地睜開了眼睛。
    入目所及的景象，讓他瞬間瞪圓了雙眼，睡意全無，張大了嘴巴，足以塞進一個雞蛋。
    這……這是哪兒？！
    他發現自己確實躺在一張……玉床上？
    床體呈現溫潤的白色，散發著柔和的光暈，觸手生溫，絕非凡品。
    身上的錦被輕柔得像雲朵。
    再環顧四周——
    昨天還破敗不堪、四處漏風的土坯房，此刻簡直像換了個天地！
    原本坑窪不平、踩上去噗噗冒土的地麵，此刻鋪著一層厚實柔軟、不知名的白色獸皮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舒適無比。
    那麵滿是裂紋、糊著黃泥的土牆，現在變得光滑平整，呈現出一種淡雅的玉色光澤，仿佛整間屋子都是用美玉砌成的。
    靠牆那個掉了漆、門都關不嚴實的破木櫃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造型古樸典雅、散發著淡淡檀香的紫木櫃。
    屋子中央那張缺胳膊少腿、桌麵坑坑窪窪的舊木桌和兩條長板凳也沒了，換上了一套精致小巧的玉石桌椅，桌麵上甚至還擺放著一套……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青瓷茶具？
    屋頂不再漏光，窗戶也變得明亮幹淨，糊上了某種半透明的、類似薄紗卻更堅韌的材質。
    整個房間，雖然格局沒變，依舊狹小，但裏麵的陳設，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從一個家徒四壁的貧民窟，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神仙洞府？！
    “我……我靠！”
    饒是葉塵自詡見多識廣僅限於落霞村和附近山頭），此刻也徹底懵逼了，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這……這他娘的是怎麽回事？我還在做夢？還是……昨晚鬧鬼了？田螺姑娘現實版？”
    他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疼疼疼！”
    劇烈的疼痛感告訴他，這不是夢！
    那……難道是自己睡糊塗了，走錯門了？
    葉塵連滾帶爬地從舒服得不像話的玉床上下來，光著腳丫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感覺像踩在雲端，有種不真實感。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門口，一把拉開那扇同樣變得嶄新厚實的木門。
    門外，依舊是那個熟悉的、破破爛爛的小院。
    歪歪斜斜的籬笆牆，角落裏堆放的柴火，屋簷下掛著的幹辣椒……一切如常。
    再遠點，是落霞村熟悉的輪廓，遠處青雲山脈在晨曦中巍峨聳立。
    沒錯，這還是他家！
    可是……屋裏屋外，這簡直是兩個世界啊！
    葉塵呆立在門口，晨風吹過，讓他稍微冷靜了一些。
    他使勁揉了揉眼睛，又回頭看了看屋內那堪稱奢華的陳設，再看看屋外破敗的院子，腦子裏成了一團漿糊。
    “到底……怎麽回事？”
    他喃喃自語，百思不得其解。
    難道是山神老爺顯靈了？
    看我葉塵孤苦伶仃，動了惻隱之心，給我改善改善居住環境？
    不像啊，山神老爺要真這麽好心，早幹嘛去了？
    再說，也沒聽說山神管送家具的啊……
    或者是……昨晚那隻小白狐？
    葉塵猛地想起那隻神秘的三尾白狐。
    他連忙回頭在屋裏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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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他就在那張嶄新的玉床床腳，也就是他昨晚安置狐狸的那個位置，看到了蜷縮成一團的白色身影。
    小白狐似乎也被驚醒了，正用那雙水汪汪的琥珀色大眼睛，警惕而又好奇地打量著他，以及這個同樣煥然一新的環境。
    它腿上的簡易夾板還在，但看起來精神好了不少，傷口處的血跡已經凝固，不再流血了。
    “小家夥，是你幹的？”
    葉塵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蹲下身子，試探著問道，“你會……法術？把我家變成這樣了？”
    小白狐歪了歪腦袋，似乎沒聽懂，或者說，無法回答。
    它隻是用鼻子輕輕嗅了嗅葉塵伸過來的手指，然後往後縮了縮，眼神裏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似乎有親近，但更多的是……畏懼？
    葉塵看著它的反應，撓了撓頭：“不像啊……你要是有這本事，還會被個破夾子傷到？”
    他仔細打量著小白狐，越看越覺得這小東西漂亮得不像凡物，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三條尾巴蓬鬆柔軟，讓人忍不住想摸一把。
    “不管是不是你幹的，昨晚謝謝你了。”
    葉塵想起昨晚那溫暖舒適的睡眠，感覺跟這小家夥脫不了幹係，至少，睡得好是真的。
    他伸手想摸摸小白狐的腦袋，但這一次，小白狐卻猛地一縮，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咽聲，眼神裏充滿了驚恐，甚至身體都開始微微顫抖。
    “嗯？怎麽了？”
    葉塵一愣，不明白為什麽小狐狸突然這麽害怕。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如冰、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房間內響起，仿佛直接出現在葉塵的腦海裏：“它怕的，不是你。”
    “誰？！”
    葉塵嚇得渾身汗毛倒豎，猛地跳了起來，警惕地環顧四周。
    屋子裏空蕩蕩的，除了他和那隻瑟瑟發抖的小白狐，根本沒有第三個人影！
    “誰在說話？裝神弄鬼！給小爺滾出來！”
    葉塵色厲內荏地喊道，同時悄悄握緊了放在牆角的柴刀刀柄。
    雖然明知普通的柴刀對付不了這種“鬼神”，但手裏有家夥，總能壯點膽。
    “嗬……”
    一聲輕不可聞的冷笑，帶著幾分嘲弄，在葉塵耳邊響起。
    緊接著，葉塵隻覺得眼前白影一閃，一個身影如同憑空出現般，靜靜地站在了他麵前。
    那是一個美到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女子！
    她身著一襲素白宮裝，氣質清冷絕塵，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晨曦的光芒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給她籠罩上了一層聖潔的光暈，卻絲毫無法融化她眼底那萬古不化的冰霜。
    她就那樣靜靜地站著，目光淡漠地掃了葉塵一眼，仿佛在看一隻……嗯，稍微強壯一點的螞蟻。
    “你……你你……”
    葉塵看清來人，瞬間瞠目結舌，手裏的柴刀“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女人的美貌，簡直超出了他貧瘠的想象！
    眉如遠山，眸似秋水，肌膚如玉，五官精致得像是畫中仙子。
    那種清冷孤絕的氣質，更是讓他心跳加速，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這他娘的是仙女下凡啊！
    不對！
    葉塵猛地回過神來，昨晚自己救了隻狐狸，然後屋子就變成了這樣……難道，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女人幹的？
    “是你？！”
    葉塵指著她，聲音都有些顫抖，不知道是驚豔還是驚嚇，“這屋子……是你弄的？”
    女子，也就是淩清寒，連眼皮都沒抬一下，語氣平淡無波，仿佛在陳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實：“舉手之勞，無需掛齒。”
    “舉手之勞？！”
    葉塵差點跳起來，“我這破屋子變成這樣叫舉手之勞？大姐……不對，仙女姐姐，你到底是誰啊？為什麽要幫我？難道……你看上我了？”
    說到最後一句，葉塵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膛，擺出一副自認為很瀟灑的姿態。
    沒辦法，他這人就是有點自戀，加上常年跟村裏人插科打諢，嘴巴有點不過腦子。
    然而，他這句“調戲”，換來的卻是淩清寒眼中驟然凝聚的、足以將人凍成冰雕的寒意。
    “放肆！”
    一股恐怖的威壓瞬間降臨！
    葉塵隻覺得一股無形的山嶽猛地壓在了自己身上，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就跪倒在地！
    他感覺自己的骨頭都在呻吟，呼吸都變得困難，心髒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
    這……這是什麽力量？！
    他甚至連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隻能像砧板上的魚肉一樣，任人宰割！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葉塵的心髒。
    他這才真正意識到，眼前這個美得不像話的女人，絕對不是什麽善茬！
    她不僅擁有鬼神莫測的手段，更擁有輕易碾死自己的恐怖力量！
    “仙……仙女……饒命……”
    葉塵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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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清寒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考慮要不要直接捏死這隻不知天高地厚的螻蟻。
    跪在地上的葉塵，心髒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拚命轉動腦筋，試圖自救。
    “那個……仙女姐姐，我……我錯了！我嘴賤！我該打！”
    葉塵連忙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抬手就往自己臉上扇，“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裏能撐船，就……就把我當個屁，放了吧……”
    他一邊說，一邊眼角餘光瞥向床腳那隻同樣嚇得瑟瑟發抖的小白狐，心中忽然靈光一閃。
    對了！
    這女人好像是為了這狐狸來的！
    “仙女姐姐！”
    葉塵連忙改口，“這……這狐狸是您老的？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昨晚看它受傷了，就……就順手救了回來，您要的話，現在就給您！我……絕對沒有覬覦之心！真的！”
    他試圖將小白狐推出去當擋箭牌。
    然而，淩清寒隻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股恐怖的威壓卻沒有絲毫減弱。
    “聒噪。”
    她淡淡地吐出兩個字。
    葉塵瞬間閉嘴，連大氣都不敢喘。
    屋子裏陷入一片死寂。
    隻有葉塵粗重的喘息聲，以及小白狐細微的嗚咽聲。
    淩清寒似乎在觀察葉塵的反應，或者說，在欣賞他的狼狽。
    片刻之後，她才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冰冷：“本座，淩清寒。”
    “淩……淩前輩？”
    葉塵連忙順杆爬，態度要多恭敬有多恭敬。
    “從昨夜起，你，已是本座座下親傳弟子。”
    淩清寒語氣平淡地拋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啥……啥玩意兒？！”
    葉塵猛地抬起頭，一臉懵逼，甚至暫時忘記了恐懼，“弟……弟子？親自弟子？淩前輩，您……您是不是搞錯了？我……我就是一個山村野小子，大字不識幾個，更別提什麽修仙了……”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仙女姐姐腦子被驢踢了？
    強行改造我家就算了，還要強行收我為徒？這什麽神展開？
    淩清寒似乎預料到了他的反應，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抬起纖纖玉指，指向葉塵的眉心：“此乃‘冰心師徒契’，契約已成，神魂相係，你，無從選擇。”
    葉塵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額頭。
    那裏光潔一片，什麽也沒有。
    但他仔細感受，卻隱隱覺得眉心深處，似乎真的多了一點什麽東西，一種冰涼的、若有若無的聯係感，指向麵前這位冰山仙女。
    “冰心……師徒契？強製的？”
    葉塵腦子嗡的一聲，有點明白了。
    敢情昨晚自己睡得跟死豬一樣的時候，這女人不僅改造了他家，還順手給他“蓋了個章”，強行綁定了師徒關係？！
    “不是……憑什麽啊？！”
    葉塵的強脾氣上來了，也顧不上害怕了，猛地從地上爬起來，梗著脖子嚷道，“買賣還有個你情我願呢！收徒弟這麽大的事，您問過我意見嗎？憑什麽你說收就收？我不幹！我告訴你，我葉塵雖然窮，但也是有骨氣的！你想強買強賣？門兒都沒有！”
    他雙手叉腰，一副要跟淩清寒理論到底的架勢。
    雖然心裏還是虛得一批，雙腿肚子都在打顫，但麵子不能丟！
    淩清寒看著眼前這個明明怕得要死，卻還要強撐著跟自己叫板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愉悅？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
    多少年了，自從她登臨絕頂之後，還從未有人敢在她麵前如此“放肆”。
    那些所謂的正道巨擘、魔道梟雄，哪個見了她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這個凡人小子，倒是有幾分膽色。
    或者說，是無知者無畏？
    “骨氣？”
    淩清寒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在本座麵前，你的骨氣，一文不值。”
    話音未落，她隻是輕輕抬了一下眼皮。
    葉塵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砰”的一聲撞在了身後的玉石牆壁上，然後滑落在地。
    “噗——！”
    一口鮮血不受控製地噴了出來。
    葉塵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移位了，渾身骨頭像是散了架一樣，劇痛無比。
    這女人……根本沒動手！
    隻是一個眼神！
    這就是力量的差距嗎？
    如同天塹！
    “現在，還要談骨氣嗎？”
    淩清寒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聲音依舊冰冷，卻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霸道。
    葉塵趴在地上，咳著血，腦袋裏一片混亂。
    屈辱、憤怒、不甘、恐懼……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他想反抗，想破口大罵，但他知道，那隻會招來更殘酷的鎮壓，甚至死亡。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好漢不吃眼前虧……
    葉塵在心裏飛快地安慰自己，同時大腦也在急速運轉。
    這女人實力深不可測，強行收自己為徒，還改造了自己的房子……她到底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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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我長得帥？
    不像。
    她那眼神看我就像看垃圾。
    圖我的……家產？
    葉塵差點笑出聲，自己窮得叮當響，唯一的“遺產”就是胸口這塊破石頭。
    等等！
    石頭！
    葉塵猛地想起了自己貼身佩戴的那塊灰黑色石頭！
    難道……她是為了這塊石頭來的？！
    這個念頭一出，葉塵的心髒猛地一縮！
    這塊石頭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遺物，雖然不知道有什麽用，但對他意義非凡。
    如果這女人真是為此而來……
    不行！
    絕對不能讓她得逞！
    可是……實力差距太大了，硬抗肯定不行。
    怎麽辦？
    葉塵的腦子轉得飛快。
    有了！
    “師……師父！”
    葉塵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的笑容，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師父！弟子知錯了！弟子剛才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師父，還請師父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弟子這一次吧！”
    他一邊說，一邊“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姿態要多卑微有多卑微。
    大丈夫能屈能伸！
    先穩住這女魔頭再說！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等將來小爺發達了，再……嗯，再說！
    淩清寒看著葉塵這瞬間變臉的功夫，眼中那絲極淡的玩味更濃了些，但表麵依舊不動聲色：“知錯就好。”
    那股壓在身上的威壓，悄然散去。
    葉塵頓時感覺渾身一鬆，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身上的灰，臉上繼續掛著討好的笑容：“多謝師父！多謝師父！”
    心裏卻在暗罵：女魔頭！
    等著！
    等小爺哪天牛逼了，一定把你按在地上……唱征服！
    當然，這話他隻敢在心裏想想。
    “師父，”葉塵搓著手，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您怎麽會突然想到收我為徒呢？弟子愚鈍，怕……怕辱沒了您的威名……”
    他試圖套點話出來，搞清楚這女人的真實目的。
    淩清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卻沒有點破，隻是冷聲道：“你的資質，確實愚鈍不堪。”
    葉塵：“……”
    紮心了啊老鐵！
    雖然是事實，但您能委婉點嗎？
    “不過，”淩清寒話鋒一轉，“本座收徒，看的並非資質，而是……緣法。”
    “緣……緣法？”
    葉塵眨巴眨巴眼睛，一臉“我信你個鬼”的表情。
    緣法？我跟你這冰塊臉能有啥緣法？
    孽緣還差不多！
    肯定是看上我的石頭了！
    葉塵心中更加篤定。
    但他表麵上還是一副恍然大悟、感激涕零的樣子：“原來如此！弟子明白了！多謝師父看得起弟子！弟子以後一定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淩清寒似乎懶得再跟他廢話，直接道：“收拾一下，隨本座離開。”
    “離開？去哪兒？”
    葉塵一愣。
    “回山門。”
    “山門？什麽山門？”
    “本座的宗門，冰玄宮。”
    “冰玄宮？”
    葉塵努力在自己貧瘠的知識庫裏搜索，完全沒聽過。
    他隻知道青雲山脈裏有個不入流的小門派叫青雲觀。“那……離這兒遠嗎？”
    “極北之地，相隔億萬裏。”
    淩清寒淡淡道。
    “億……億萬裏？！”
    葉塵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那……那得走到猴年馬月去？”
    “禦劍飛行，三日可抵。”
    “禦……禦劍飛行？！”
    葉塵徹底傻眼了。
    傳說中仙人才能掌握的手段！
    騰雲駕霧，禦劍飛行！
    他以前隻在村裏老人的故事裏聽過，沒想到今天竟然能親身……不對，是親眼見到？
    等等！
    她剛才說什麽？
    隨她離開？
    現在就走？
    “不行！”
    葉塵下意識地反對，“我不能走！”
    淩清寒冰冷的目光掃了過來：“理由。”
    “我……我走了，張大爺怎麽辦？”
    葉塵急道，“村裏的張大爺病了，等著我去鎮上給他買藥呢！還有……還有王嬸、李叔……他們都對我很好，我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這不行！”
    雖然落霞村貧窮落後，但這裏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有著他所有的牽絆和記憶。
    那些淳樸的村民，雖然有時會取笑他是“葉滑頭”，但在他孤苦無依的時候，給了他一口飯吃，給了他一個遮風擋雨的“家”。
    他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走了。
    淩清寒聽完他的理由，臉上沒有任何動容，隻是冷漠地說道：“凡俗塵緣，於修行者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斬斷便是。”
    “斬斷？！”
    葉塵瞪大了眼睛，“你說得輕巧！那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是我的根！你說斬斷就斬斷？！”
    “修仙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需斬斷塵緣，一心向道。”
    “親情、友情、鄉情……皆是束縛，是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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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清寒的語氣如同亙古不變的冰川，“若沉溺於此，如何登臨大道？”
    “我……”
    葉塵被她說得啞口無言。
    他不懂什麽大道，什麽心魔，他隻知道，張大爺還等著他的藥，王嬸做的百家飯很香，李叔打獵回來會分他一條兔子腿……這些都是他生命中真實而溫暖的東西，怎麽能說是束縛，說斬斷就斬斷？
    “可是……”
    葉塵還想爭辯。
    “沒有可是。”
    淩清寒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本座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去處理你的‘塵緣’。一炷香後，在此地等候，不得有誤。”
    說完，她玉指輕彈，一縷淡藍色的寒氣射出，在屋子中央凝聚成一根幽藍色的、正在緩緩燃燒的冰香。
    那冰香燃燒速度極慢，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涼意。
    做完這一切，淩清寒身影一晃，再次消失在原地，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留下葉塵一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那根緩緩燃燒的冰香，以及床腳那隻同樣一臉懵懂的小白狐。
    “一炷香……”
    葉塵喃喃自語，心裏五味雜陳。
    他知道，自己沒有選擇。
    那個女魔頭的實力太恐怖了，反抗隻有死路一條。
    去所謂的“冰玄宮”，學習“禦劍飛行”，成為傳說中的“修仙者”……這對任何一個山村少年來說，都是一步登天、改變命運的巨大誘惑。
    但是……真的要斬斷過去的一切嗎？
    葉塵看了一眼這間被改造得如同仙境的屋子，又透過窗戶看向外麵熟悉的村莊，心中充滿了迷茫和掙紮。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最終，葉塵歎了口氣，做出了決定。
    他不是優柔寡斷的人。
    既然反抗不了，那就暫時順從。
    至於以後怎麽辦，以後再說！
    至少，先活下去！
    而且……修仙啊！
    說不定真能學到本事，將來也能回來幫助村民們呢？
    想到這裏，葉塵心裏稍微好受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床腳的小白狐：“小家夥，你也跟我一起走嗎？”
    小白狐似乎聽懂了，點了點頭，琥珀色的眸子裏帶著一絲依賴。
    它知道，跟著這個少年，或許比跟著那個可怕的女人要好一些。
    “行！那咱們就闖他一闖！”
    葉塵給自己打氣，然後迅速行動起來。
    他沒什麽好收拾的，最重要的東西就是胸口那塊石頭，一直貼身戴著。
    他想了想，從角落裏翻出一個破布袋，裝了幾件自己還能穿的舊衣服——雖然跟這屋子裏的奢華格格不入，但總比光著屁股強。
    然後，他最重要的事情，是去跟張大爺告別，順便把身上僅有的幾文錢和昨天采的幾株不值錢的草藥留給他。
    他快步走出家門，向村子中央張大爺家跑去。
    一路跑過，不少早起的村民看到他，都笑著打招呼：“喲，塵小子，今天起這麽早？”
    “葉滑頭，又想去哪兒騙吃騙喝啊？”
    葉塵勉強擠出笑容回應著，心裏卻充滿了離別的傷感。
    這些熟悉的笑臉，以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他來到張大爺家低矮的茅草屋外，輕輕敲了敲門。
    “誰啊？”
    裏麵傳來一個蒼老而虛弱的聲音。
    “張大爺，是我，葉塵。”
    “哦，是塵小子啊，快進來。”
    葉塵推門進去，一股濃重草藥味撲麵而來。
    張大爺正躺在床上，臉色蠟黃，咳嗽不止。
    “大爺，您好點沒？”
    葉塵走到床邊，看著老人憔悴的樣子，心裏一陣難受。
    “咳咳……老毛病了，死不了。”
    張大爺擺擺手，渾濁的眼睛看著葉塵，“你小子今天怎麽有空來看我這老頭子？不去山上打獵了？”
    “我……”
    葉塵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說。
    難道說自己被一個仙女綁架了，要去億萬裏之外修仙？
    張大爺肯定以為他發癔症了。
    “我……可能要出一趟遠門。”
    葉塵最終含糊其辭道。
    “出遠門？去哪兒？”
    張大爺有些意外。
    “去……去鎮上找個活計，碰碰運氣。”
    葉塵撒了個謊，“村裏待著也沒出息，我想出去闖闖。”
    “這樣啊……”
    張大爺沉默了一下，隨即點點頭，“也好，年輕人，是該出去見見世麵。落霞村太小了，困不住你。”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葉塵連忙扶住他。
    “大爺，您躺著吧。”
    “拿著。”
    張大爺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用手帕包著的小包，塞到葉塵手裏，“這是大爺攢下的一點錢，不多，你路上用。”
    葉塵打開一看，裏麵是十幾文銅錢和一小塊碎銀子。
    這幾乎是張大爺全部的積蓄了！
    “不行不行！大爺，這錢我不能要！您自己留著買藥！”
    葉塵連忙推回去。
    “拿著！”
    張大爺眼睛一瞪，“你小子出遠門，身上沒錢怎麽行？我這把老骨頭，活一天算一天，用不著多少錢。你拿著，在外麵別虧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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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塵看著老人堅持的樣子，眼眶一熱，鼻子發酸。
    “還有，”張大爺又從懷裏掏出一本泛黃的、用麻線裝訂的小冊子，塞給葉塵，“這是我年輕時偶然得到的一本……嗯，強身健體的吐納法門，雖然粗淺，但或許對你有點用。你帶在身上，沒事練練。”
    葉塵接過那本小冊子，封麵上歪歪扭扭寫著三個字——《引氣訣》。
    “大爺……”
    葉塵聲音哽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行了，別婆婆媽媽的。”
    張大爺拍了拍他的手，“出去之後，好好照顧自己，別惹事，也別被人欺負了。要是……混出名堂了，別忘了落霞村，別忘了回來看看我這把老骨頭。”
    “嗯！”
    葉塵重重點頭，強忍著淚水，“大爺，您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給您帶好多好多好吃的，還有最好的藥！”
    他又將自己帶來的那幾文錢和草藥塞到張大爺枕頭底下：“大爺，這是我孝敬您的，您一定收下！”
    說完，他不敢再多待，怕自己忍不住哭出來，轉身就跑出了茅草屋。
    “這孩子……”
    張大爺看著葉塵的背影，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欣慰，又有一絲擔憂，最終化為一聲悠長的歎息。
    葉塵一路跑回自己的“豪宅”，眼淚終於忍不住流了下來。
    他快速擦幹眼淚，將張大爺給的錢和那本《引氣訣》貼身收好。
    看了一眼屋內那根燃燒過半的冰香，葉塵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落霞村，張大爺，等著我！我葉塵，一定會回來的！”
    他最後環視了一眼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小山村，將所有的不舍和眷戀壓在心底。
    然後，他抱起床腳那隻似乎也感受到離別氣氛、顯得有些蔫蔫的小白狐，將它小心地放進那個破布袋裏，隻露出一個小腦袋。
    “走了，小家夥，去見識見識外麵的世界！”
    葉塵背起布袋，走到了院子中央，靜靜等待。
    幾乎就在冰香燃盡的刹那，白影一閃，淩清寒再次出現在他麵前。
    她依舊是那副冰山表情，仿佛從未離開過。
    “處理完了？”
    她淡淡問道。
    “嗯。”
    葉塵點點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
    “那便走吧。”
    淩清寒沒有多餘的廢話，玉袖輕輕一揮。
    葉塵隻覺得眼前白光一閃，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包裹住自己和懷裏的小白狐，下一刻，雙腳便離開了地麵！
    “哇——！”
    失重感傳來，葉塵下意識地驚呼出聲。
    他發現自己竟然……飛起來了！
    不是像鳥兒一樣扇動翅膀，而是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舉著，快速向上升高！
    腳下的落霞村，他那間改造過的屋子，迅速變小，遠處的青雲山脈也仿佛撲麵而來，然後又被甩在身後。
    白雲在身邊繚繞，罡風吹得他臉頰生疼，但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寒冷，仿佛被一層溫暖的光罩保護著。
    “這……這就是禦劍飛行嗎？”
    葉塵瞪大了眼睛，看著下方如同畫卷般展開的山川大地，心中充滿了震撼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奮！
    太快了！
    太神奇了！
    他忍不住低頭往下看，隻見連綿的山巒、蜿蜒的河流、棋盤般的田野……盡收眼底。
    整個世界，仿佛都變得渺小起來。
    淩清寒就站在他身邊，衣袂飄飄，神情淡漠，仿佛早已習慣了這一切。
    她腳下並未踩著什麽飛劍，而是淩空虛渡，速度快得不可思議，周圍的景物飛速倒退，化作模糊的流光。
    “師……師父，”葉塵忍不住開口，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您……您這是什麽速度啊？比鷹還快！”
    淩清寒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隻是冷冷道：“此乃縮地成寸之術，瞬息千裏。禦劍飛行，不過是低階修士的手段。”
    “縮地成寸？瞬息千裏？”
    葉塵咂舌不已。
    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顛覆。
    原來……仙人的世界，是這樣的嗎？
    就在這時，葉塵懷裏的布袋動了動，小白狐探出腦袋，好奇地望著下方飛速掠過的景象，琥珀色的眸子裏也充滿了新奇。
    它似乎忘記了對淩清寒的恐懼，被這神奇的飛行體驗吸引了。
    葉塵低頭看了看它，又看了看身邊如同冰山女神般的淩清寒，心中忽然生出一個念頭：雖然是被強迫的，但這“師父”……好像確實很牛逼啊！
    跟著她，是不是真的能學到很厲害的本事？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就像野草一樣瘋狂滋長。
    對未知的恐懼，對離別的不舍，似乎都被這種對力量的渴望和對新世界的好奇壓了下去。
    葉塵的眼神，漸漸變得明亮起來。
    他看著前方無盡的天空，感受著耳邊呼嘯的風聲，心中豪情頓生。
    “冰玄宮……億萬裏……修仙……”
    他喃喃自語，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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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這並不是一次糟糕的“綁架”。
    或許，這是他葉塵，一個山村小子，逆天改命的開始！
    至於那個冷冰冰、霸道無比的女魔頭師父……
    葉塵偷偷瞥了一眼淩清寒那絕美的側臉，心中暗道：哼！
    早晚有一天，小爺要讓你刮目相看！
    到時候……師尊？
    饒命的該是你吧！
    當然，現在嘛……還是先保住小命要緊。
    “師父，”葉塵再次換上討好的笑容，“您飛了這麽久，累不累？要不要弟子給您捶捶肩？”
    淩清寒：“……”
    回答他的，是驟然下降的溫度，以及淩清寒眼中一閃而逝的警告寒芒。
    葉塵立刻縮了縮脖子，訕訕地閉上了嘴。
    看來……討好師尊之路，任重而道遠啊！
    飛行在繼續。
    下方的大地不斷變換著景象。
    從青翠的山巒，到廣袤的平原，再到奔騰的大河……大玄界的壯麗與遼闊，第一次如此直觀地展現在葉塵麵前。
    偶爾，他們會遇到一些同樣在空中飛行的……東西。
    有時是一隻翼展數十丈的巨鷹，散發著凶悍的氣息，但在感受到淩清寒那若有若無的恐怖威壓後，便驚恐地遠遠避開。
    有時是一些踩著飛劍、穿著各色道袍的修士，他們看到淩清寒的身影，無不露出敬畏之色，遠遠地便躬身行禮，不敢靠近。
    葉塵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對這位便宜師父的實力，又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看來，自己抱上的這條“大腿”，不是一般的粗啊！
    不知飛了多久，或許是一天，或許是兩天，葉塵已經失去了時間概念。
    他隻知道，周圍的空氣變得越來越寒冷，天空也似乎變得更加高遠、更加湛藍。
    下方的景象，也從鬱鬱蔥蔥的綠色，逐漸變成了白雪皚皚的冰原。
    連綿起伏的雪山，如同銀色的巨龍，橫亙在天地之間。
    刺骨的寒風呼嘯著，卷起漫天冰雪。
    這裏的溫度，足以將普通人瞬間凍成冰雕。
    但葉塵被淩清寒的光罩保護著，隻感到一絲涼意。
    “師父，我們……快到了嗎？”
    葉塵看著這片冰封的世界，忍不住問道。
    “嗯。”
    淩清寒淡淡應了一聲，速度開始放緩。
    葉塵順著她的目光向前望去。
    隻見在遙遠的天際盡頭，一片由冰雪雕琢而成的、仿佛懸浮在雲端之上的宮殿群，出現在視野之中！
    那些宮殿，通體由晶瑩剔透的玄冰構成，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宏偉壯麗，美輪美奐，宛如神話傳說中的天宮！
    宮殿群周圍，祥雲繚繞，仙鶴飛舞，隱隱有仙音傳來，充滿了神聖、莊嚴、凜然不可侵犯的氣息！
    “那……那就是冰玄宮？”
    葉塵被眼前的景象徹底震撼了，嘴巴張得老大，半天合不攏。
    這……這簡直比他想象中的仙境還要壯觀百倍！
    和這裏比起來，他之前那間被改造過的“豪宅”，簡直就是個茅草棚！
    淩清寒看著那片冰雪宮殿，冰冷的眸子裏，似乎也難得地閃過一絲柔和。
    “到了。”
    她帶著葉塵，化作一道流光，朝著那片懸浮在雲端之上的冰雪神宮，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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