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國封建社會初期~戰國時代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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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子百家散文30)
    10、《韓非子》
    韓非的主要著作:
    2)《說難》—1
    原文:
    凡說之難,非吾知之有以說之之難也,又非吾辯之能明吾意之難也,又非吾敢橫失而能盡之難也。凡說之難,在知所說之心,可以吾說當之。所說出於為名高者也,而說之以厚利,則見下節而遇卑賤,必棄遠矣。所說出於厚利者也,而說之以名高,則見無心而遠事情,必不收矣。所說陰為厚利而顯為名高者也,而說之名高,則陽收其身,而實疏之;說之以厚利,則陰用其言,顯棄其身矣。此不可不察也。
    夫事以密成,語以泄敗。未必其身泄之也,而語及所匿之事,如此者身危。彼顯有所出事,而乃以成他故,說者不徙知所出而已矣,又知其所以為,如此者身危。規異事而當,知者揣之外而得之,事泄於外,必以為己也,如此身危。周澤未渥也,而語極知,說行而有功則德忘,說不行而有敗則見疑,如此者身危。貴人有過端,而說者明言禮義以挑其惡,如此者身危。貴人或得計而欲自以為功,說者與知焉,如此者身危。強以其所不能為,止以其所不能已,如此者身危。故與之論大人,則以為間己矣;與其所憎,則以為嚐己也。徑省其說,則以為不智而拙之;米鹽博辯,則以為多而交之;略事陳意,則曰怯懦而不盡;慮事廣肆,則曰草野而倨侮。此說之難,不可不知也。
    凡說之務,在知飾所說之所矜而滅其所恥。彼有私急也,必以公義示而強之。其意有下也,然而不能已,說者因為之飾其美而少其不為也。其心有高也,而實不能及,說者為之舉其過而見其惡,而多其不行也。有欲矜以智能,則為之舉異事之同類者,多為之地,使之資說於我,而佯不知也,以資其智。欲內相存之言,則必以美名明之,而微見其合於私利也。欲陳危害之事,則顯其毀誹,而微見其合於私患也。譽異人與同行者,規異事與同計者。有與同汙者,則必以大飾其無傷也;有與同敗者,則必以明飾其無失也。彼自多其力,則毋以其難概之也;自勇其斷,則無以其謫怒之;自智其計,則毋以其敗窮之。大意無所拂悟,辭言無所係縻,然後極騁智辯焉。此道所得親近不疑而得盡辭也。伊尹為宰,百裏奚為虜,皆所以幹其上也。此二人者,皆聖人也然猶不能無役身以進,如此其汙也。今以吾言為宰虜,而可以聽用而振世,此非能士之所恥也。夫曠日彌久,而周澤既渥,深計而不疑,引爭而不罪,則明割利害以致其功,直指是非以飾其身,以此相持,此說之成也。
    昔者鄭武公欲伐胡,故先以其女妻胡君以娛其意,因問於群臣:“吾欲用兵,誰可伐者?”大夫關其思對曰:“胡可伐。” 武公怒而戮之,曰:“胡,兄弟之國也,子言伐之,何也?”胡君聞之,以鄭為親己,逐不備鄭,鄭人襲胡,取之。宋有富人,天雨牆壞。其子曰:“不築,必將有盜。” 其鄰人之父亦雲。暮而果大亡其財,其家甚智其子,而疑鄰人之父。此二人說者皆當矣,厚者為戮,薄者見疑,則非知之難也,處知則難也。故繞朝之言當矣,其為聖人於晉,而為戮於秦也,此不可不察。
    昔者彌子瑕有寵於衛君。衛國之法,竊駕君車者罪刖。彌子瑕母病,人聞,有夜告彌子,彌子矯駕君車以出。君聞而賢之,曰:“孝哉!為母之故,忘其犯刖罪。” 異日,與君遊於果園,食桃而甘,不盡,以其半啗君。君曰:“愛我哉!忘其口味,以啗寡人。” 及彌子色衰愛弛,得罪子君,君曰:“是固嚐矯駕吾車,又嚐啗我以餘桃。” 故彌子之行,未變於初也,而以前之所以見賢而後獲罪者,愛憎之變也。故有愛於主,則智當而加親;有憎於主,則智不當見罪而加疏。故諫說論之士,不可不察愛憎之主而後說焉。
    夫龍之為蟲也,柔可狎而騎也;然其喉下有逆鱗徑尺,若人有嬰之者則必殺人。人主亦有逆鱗,說者能無嬰人主之逆鱗,則幾矣!
    ——《韓非子》
    釋義:
    《說難》是針對當時韓國的情況寫的。它分析了法家在艱險的處境中陳述意見的困難,提出要根據不同情況,采取不同的進說方法。
    文章分析深刻,筆鋒犀利,是韓非精心經營之作。《史記》說:“韓非知說之難,為《說難》書甚具,終死於秦。……” 言下頗有惋惜之意。
    譯文參考):
    總起來說一說困難,先說非難的三層,第一層,不是我的才智有足以遊說別人)的困難;第二,不是我的口才能足以使別人)明了我的意思的困難;第三,不是我敢於縱橫反複地談論能說完我的意思的困難。
    之後所說的困難,在於了解被說者國君)的心理,可以用我的說法來適應他。
    所說的對象國君)誌在博取高名,而我以厚利說之,他就會認為我誌節低下而近於卑陋,必被遺棄與疏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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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說的對象國君)意圖厚利,而我以名高說之,他就會認為我無頭腦而脫離實際,必不蒙錄用了。
    被說者國君)心底裏要厚利而貌為名高,我如果便用名高來說他,那就表麵被收用,實際被疏遠;我如果用厚利說他,那就暗地裏用我的話,表麵上拋棄我。
    這些是不可不事先了解清楚的。
    要使事情密合成功,如果言語泄露了秘密,就會失敗。未必是他本身親自)泄露了秘密,而隻是在言語中提到國君內心所隱匿的秘密事情,這就會危及他的生命。
    被說者表麵做此事,內心實想成彼事。說者不僅知道此事,又知他做此事的意圖在於成彼事,這樣必有生命危。
    國君暗中規劃一件異常的事,而規劃對了,明智的人從旁把這件秘密事情猜出來了,此事的泄露,必會懷疑到是說者失密,所以會危及他的生命。
    國君與遊說的人的相知還沒達到深厚親密的程度,而遊說的人盡其所知來講知心的話,其說即使得行而且有功,其人卻被遺忘了;
    其說不行而失敗,則會被懷疑,這樣就會危及生命。貴人有過錯,而說者明說禮義揭露其錯誤,這樣會危及生命。
    貴人謀有所得得良策)而想自以為有功,如果說者知道了,也會危及生命。國君做不到的事,勉強他去做,國君不肯停止的事,阻止他做,這樣也會危及生命。
    如果與國君議論在位的大臣,離間國君的君臣關係;說者與國君論及小人的才能,國君便疑說者存心推薦,賣我之權;論及國君所愛,則國君以為在拿自己所寵愛的人作為靠山;論及國君所憎,則國君以為在試探自己含怒的深淺。
    遊說的人)精簡他的說辭,則國君以為自己不智而拙鈍;瑣瑣碎碎地作廣博的辯說,則國君以為嫌他話多;省略事情,直陳己意,則國君以為怯懦害怕)而不敢全說說不盡);把考慮的事情廣泛地談論,則國君以為粗野而且傲慢。這些困難難事),不可不知。
    大凡遊說國君時的急務,知道怎樣來粉飾國君所矜誇自豪的事,而消除他所引以為恥的事。當他有某種自私的急需時,說者就必須表示也合乎公義的看法來鼓勵他。
    國君的意圖有某種卑下的傾向,而自己卻說不出來,說者應為他粉飾其美而對他的不為不表示不滿。他心過高而實不能及,說者要為他舉出他所羨慕而做不到的事的缺點與壞處,而稱讚他不去做。
    有欲望誇耀他的智能,則為之舉出同類的別的事情,多替他找些依據,使之采取我的說法,而假裝不知道,以助其智。
    想給國君獻納與人共全的話,則必須明言其為公義,又暗示其合於私利。想說危害之事,並加以詆毀,而私利、私患足以打動國君的心理,但彼又好名,所以不能顯言,須得用暗示的方法,一麵提醒他,同時又保全了他的體麵。
    他人有與國君同德行,譽他人即所以譽國君,而可以不露阿諛國君之跡。他事有與國君所做的事同計,規劃他事即所以規劃此事,而可以不犯揚己之嫌,不掠國君之美。
    有與他同流合汙者,則必然用大力來粉飾他沒有傷害;有與他相同的失敗者,則必然用明言來粉飾他沒有錯誤。
    他自己誇張自己的力量,那就不必用他所認為難的事情來壓平他的自多之心。國君自勇其決斷,說者不要拿他的勁敵來激怒他;
    他以為自己的計策機智,說者勿拿他的失誤來窘他。遊說的大意沒有違背人主的思想,言辭無所抵觸,然後就會受騁智辯。從這條道路上所取得的收獲,親近都不會懷疑而得到全部言辭。
    伊尹做膳夫,以求得到商湯的任用,百裏奚賣身於秦,成為奴隸去養牛,以求得到秦穆公的任用。都是為了求其上位。這兩位都是聖人,都不能沒有被奴役而得以進升,這樣汙穢受辱)。
    現今把我的話當作宰虜膳夫、奴隸)之言來看待,但卻可以聽用來救世,這不是有才能的人之恥辱。
    這樣曠日持久,雖周澤而能成功,深刻計謀而不疑,引事理向國君)諫諍,而不致得罪,明白剖析利害以導致國君立功業,直接指出是非以正其身,這樣互相需求君信臣、臣忠君),這樣遊說就成功了。
    昔日鄭武公想要攻伐胡國,事先把女兒嫁給胡國的君主以取樂於他,武公為此事問群臣:“我想用兵,誰可出征?”大夫關其思答道:“可以伐胡。” 武公發怒指斥道:“胡國是兄弟之國,你說可伐,為什麽?” 胡國國君聽聞後,以鄭國是親戚,沒有防備鄭國,鄭襲胡成功。
    宋國有一富人,天下雨把牆衝壞了,兒子說:“不把牆修好,必會有盜賊來偷竊。” 鄰居的父親也這麽說。一天夜裏果然家財被偷,這家的智子懷疑是鄰居的父親偷的。
    這兩個人關其思和鄰人之父)說的都應驗了,重的被殺身,輕的被人懷疑,這不是知道問題在哪裏)難,而是知道怎樣處理解決問題)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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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繞朝的話說對了,但是他在晉國人眼中是聖人,而在秦國卻無人聽從,甚至會被殺害。此事不可不知。
    昔日彌子瑕是衛靈公的寵臣,衛國的法律:偷竊國君的車要判刖刑砍去受刑者的腳)。彌子瑕的母親病了,有人夜告彌子瑕,他假借君命)駕君車而出救母)。國君得知後沒有責怪他,反而說:“大孝子!為救母而不顧違犯刖罪。”
    另一日,彌子瑕)與國君一起在果園遊玩,吃了一個桃子,很甜,沒吃完,把剩下的一半給國君吃。國君說:“好愛我!竟忘記了剩桃的口味,而讓給我吃。”
    到彌子瑕容貌衰老,受寵減弱,得罪了君主,君主說:“過去他曾假借君命私駕我車,還讓我吃他吃剩的桃子。”如今他沒有改變當初的行為,之所以他以前被稱讚而之後獲罪,是因為愛憎改變了。
    原來愛君主,其智謀合於國君之意,更加得到國君的親近;現在被君主憎恨,雖然其智不應當見罪,而是因為他與君主的關係疏遠了。
    因此,諫說談論之士,不可不體察君主的愛憎而後再說發表自己的意見)。
    之所以龍是一種動物,是因為它馴熟而可以被人騎;然而它的喉下有直徑一尺倒生的鱗片,如果有人觸犯了,必然被殺死。
    人主也有倒生的鱗片逆鱗),說者若能做到不觸犯人主的逆鱗,就差不多近於善說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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