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好似陷在夢魘裏，裏麵有不少的惡心蟲子叫囂著要吃了他，它們張著血盆大口朝著他蠕動過來……
    “嘔……”
    沈遲猛地甩開祁宴，彎在走廊的垃圾桶上就吐起來，可是他早上沒吃什麽東西，胃裏空蕩蕩的，隻吐出些酸水，不斷的幹嘔，嗆咳。
    祁宴望著自己的手，依然笑著，眼裏沒有半分笑意。
    “哥，你生病了嗎？”
    祁宴走過去，在離沈遲半步遠的地方站定，沒敢再進一步。
    沈遲嘴裏泛著苦，他喉間一陣癢意，抬頭望著衝他笑得歡快的少年。
    “你……怎麽會在這裏……”
    一開口，聲音沙啞，就像是裂了的鐵核桃，粗糲尖糙，紮人。
    “我當然是來找哥哥的，哥，三年不見，我好想你啊。”
    這三年裏，滔天的思念幾乎把他淹沒。
    那把名為思念的劍一點點破開他的心髒，痛意蔓延，無知無覺間變成了滿滿的愛，病態瘋狂，卑鄙自私的愛。
    他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找到沈遲，抓住他，拴著，讓他哪也去不了，讓他不敢再跑，永遠和自己綁在一起，死在一起。
    沈遲張張嘴，卻是不知道說什麽，祁宴那張陽光的臉在他眼前，太亮了，刺痛他的眼。
    “祁宴……”
    “哥，這三年裏，我很聽你的話，我好好學習，我和你考到了同一所大學來了，哥，我厲害吧？”
    祁宴笑的兩隻眼睛都在閃，亮晶晶的嚇人，他搶在沈遲之前開口，眨巴著眼睛，像小時候沈遲教他做作業時，他解出一道題，厚臉皮的問沈遲要獎勵，或是一顆吃了會爛牙的糖，或是要沈遲親一下臉頰。
    “他……爸媽知道嗎……”
    沈遲的戶口不在柳家，他還是個孤兒，但是他隨著祁宴叫那對夫妻爸媽。
    “他們不需要知道，哥，我來找你了，哥，你剛剛吐了，你是不是生病了？”
    祁宴很擔心，他上前一步，想要扶住沈遲，為他拍一拍背，揉一揉胃。
    可是沈遲好像很嫌棄他，甚至看到他上前就滿身戒備。
    這樣的沈遲，幾乎讓祁宴心裏的那頭巨獸破籠而出，他哥討厭他，在他們隔了一個三年後見麵，他哥竟然討厭他……原來哥哥不是生病啊，是純純覺得他惡心是嗎？看見他就惡心的想吐……
    自小到大，沈遲都是個極有禮貌的人，對別人的厭惡都不會顯露出來，他祁宴何德何能啊！成功讓一個芝蘭玉樹般的人這樣厭惡他。
    “哥……你為什麽不說話……”
    可憐兮兮，淒淒慘慘，說的就是這時的祁宴。
    他哥討厭他又怎樣，他最知道怎麽讓他哥心軟。
    祁宴不笑的時候，冷顏峻骨，眸寒目肅，是一副讓人敬而遠之的長相，可是，這一副長相的人偏偏有兩顆尖尖的虎牙，開口說話，或是勾起笑意時，讓人覺得格外的乖巧。
    沈遲從小到大就受不了他用這樣一張臉做可憐的表情。
    “來了……就好好上學，打個電話和爸媽說一聲，另外，我沒有事，隻是早上忘了吃早餐，有些反胃。”
    祁宴的問題，他一板一眼的答，問什麽就答什麽，並不多說其他的話。
    “哥，你怎麽總是這樣！我們去吃飯！”
    沈遲是個天才，但是這個天才小時候卻學習格外刻苦，甚至到了飯點都不知道吃飯。
    祁宴小他三歲，和他不在一個班，就總是跑食堂裏給他帶飯，早餐，午飯，晚飯，都被祁宴承包了。
    沈遲班裏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個跑腿小弟，他不喜歡學習，最喜歡的事就是守著他哥，每天雷打不動的送飯，送衣服，送熱水。
    年紀小小的，卻很會照顧人，讓沈遲那些同學們羨慕嫉妒恨。
    沈遲想到之前的事，攥緊手腕上的皮筋，邁步往前走，“和我回家吃……”
    祁宴聽到他哥說的話了，他哥說，‘回家吃’。
    回家吃……
    祁宴七歲前沒有家，遇到沈遲之後就有家了，隻是十五歲的時候沈遲不要他了，他又變成野孩子，直到十八歲，沈遲叫他回家吃飯……
    “哥！哥你等等我！”
    祁宴跟著沈遲到了他的房子，是間複式公寓，上下兩層。
    麵積不大，一樓是課堂和廚房，左邊有個落地窗，二樓是書房和臥室，不過隻有一間臥室。
    祁宴站在門口，鞋架上的兩雙拖鞋吸引住了他的視線。
    一雙稍小，很合沈遲的尺碼。
    而另一雙……
    祁宴死死地盯著那雙鞋，一雙眼漆黑暗沉，陰鬱詭異，指甲嵌入掌心而不自知，控製不住的嫉妒和瘋狂湧現出來。
    隻要一想到在他們分開的這三年，有一個男人和他哥在這間屋子裏朝夕相處，同榻而眠，甚至……甚至做一些愛人才能做的親密事，他就忍不住想殺人。
    沈遲是他的……
    是他的……
    “家裏沒有多餘的鞋，你先穿這雙一次性的。”
    沈遲彎著腰，將手裏的鞋放在祁宴腳邊。
    祁宴垂著眼，沈遲衣領下，瓷白的後脖頸露出來，在光線下透著柔和的光澤。手覆上去就能感受到它的溫熱與脆弱……
    “哥……”
    祁宴止住自己莫名的衝動，上前一步摟住沈遲的腰，“哥，你為什麽要轉學？你為什麽不要我了……”
    祁宴的心沉沉的墜著，脹痛。
    他哥沒變多少，五官精致，眉眼深邃，祁宴一直記得他笑起來溫柔清雋的模樣，總會摸摸他的腦袋，寵溺的看著他。
    可又和之前不一樣了。
    身前的人眉宇間透著濃濃的鬱氣，笑容見不得半分。
    沈遲被祁宴整個人摟在懷裏，他的手放在手腕的皮筋上，這次沒有吐，但還是不舒服，全身就像有螞蟻在爬，又麻又癢……還痛……
    “祁宴，對不起……”
    “是我想要更好的發展，在那個小鎮子裏，我飛不出去……祁宴，我不想待在那，我帶著你，是個累贅……”
    “所以我扔下你跑了……”
    沈遲的身子在抖，像碎進水裏的月亮。
    “哥……你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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