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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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離心中一陣疼痛,可她還有未做完的事。
    她抹去眼角的淚,從地上站起,隨後飛身至空中,看著麵前的禦靈。
    這樣東西,就如一把劍,雙麵為刃,它的力量從來都是難以估量。
    百年前,若惟煬得之便用以邪法;百年後,暮雲帶著它,被放大執念,甚至差點被奪去心智成為它力量的軀殼。
    可這世間哪有什麽人不會受力量的蠱惑,修真之路本就是弱肉強勢。
    此物,不能再留。
    她想著,轉頭朝螢夢蚩餘看去,轉眼再看霓千裳,最後將視線落在了韓墨非的身上。
    韓墨非心中一沉,頓感不對,站起身來看著她搖頭。
    禦靈的力量是與溫離匹敵的,若溫離真要毀了禦靈,那她必然會被其影響,輕則重傷,重則再度陷入沉睡。
    這不是韓墨非想要的結果。
    但這是溫離要做的事。
    她衝著韓墨非溫柔一笑,抬頭再朝著這桓墟山川看去。
    那些被暮雲腐蝕的地脈到處蔓延著死氣,本該生生不息的山川,茂盛繁榮的都城,全都在這一日被毀於一旦。
    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她既被尊為靈主,奉天地靈氣而生,那這一界中萬物生靈便是她要庇護的眾生。
    溫離轉回眼,閉目深吸一口氣後,抬手將禦靈攏在兩掌之間,口中念著一道新的咒術。
    隻見她眉心的花印忽而亮起,下一刻,她雙手合十,將禦靈粉碎於兩掌之間,也就是這瞬間,從她掌心迸發出一股極為強勢的靈力,以極快的速度擴散至整個桓墟境內,所到之處的生機被重新喚醒,被腐蝕的草木山川,靈獸凡人都被給予了新生。
    而溫離,在這股靈力產生的一陣強光後化作靈光逐漸消散。
    她以己身與禦靈的力量向整個桓墟撒下綿延不斷的生機,重新賦予了他們生的希望。
    隻是這次,她是真的要走了。
    溫離設下的防護在此刻消散幹淨,韓墨非快一步朝著她的方向飛奔而去,可這一次他什麽都沒有接住,唯獨那曾經與禦靈鉤掛一處的兩枚鈴鐺咣當墜地發出一陣聲響。
    一切都結束了。
    到現在,真真切切的結束了。
    自此,溫離化作了桓墟之中日月星辰,山川草木,誰都會是她,誰也不是她。
    她與此界同存。
    千年後,遠古傳送陣處,魏眠魏允正在此接應。
    如今的桓墟已與從前大不相同,自千年前妖族一戰之後,妖族中分崩離析,各種不同的血脈決定自成一派,不再擁護所謂的統治者。
    而仙盟更是此後解體,不再作為一個聯盟存在,而是各自門派各立於一方屬地,對他族的存在逐漸接受。
    魔族亦是從此整改,不再以所謂血脈來評判尊卑,更是分散出不同的派係。
    就連忘塵山也恢複了往日的秀麗之景,門下修士也是日漸增多,卻依舊奉守著溫離的規矩,隻是主山之上的迷霧陣法依舊不散,似是在等待著它的主人歸來。
    如今的桓墟,就像是回到了關沐劍生前的那番景象。
    就連魏眠魏允也已成了一派宗門老祖,修為更是非往昔可比。
    傳送陣忽然有了動靜,隻見一束光柱籠罩下來,一個身影赫然出現在空中。
    韓墨非一身玄衣,白發如雪。
    千年前溫離的再次離開對他造成不小打擊,僅一夜時間便白了頭發。
    他緩緩落地,見到魏眠便快步上前搭上了他的肩膀。
    “哎呀,我就知道你們倆肯定會來接我的。”韓墨非麵帶笑顏,說道:“走走走,青山閣雅座,吃酒吃肉!”
    魏眠無奈的搖了搖頭,魏允更是白眼扶額。
    要說當年,韓墨非因為溫離的緣故白了頭不說,更是日夜飲酒像個醉鬼,完全不顧舉族上下的任何事宜。
    可是忽然有一天,他從藏書閣中跑了才出來,清醒的離譜。
    不僅換了身衣著,就連精氣神看上去都好了不少,當時魏眠還在奇怪著,可他已經想好了自己要去做什麽。
    他要去上界。
    韓家的血脈是源於上界魔族,他這一脈還是主脈。
    有一次他喝多,曾跑到忘塵山,想入主山殿中,可那迷霧陣法已連他也不再同意入內,但他見到了忘塵山上的景象,所以他堅信溫離還活著。
    於是他決定要去一趟上界,或許便能在那一界找到答案。
    故此,他每一百年便會回一趟桓墟,而每一百年他的修為都有所長,每一次都隻有魏眠魏允來接他。
    真要算下來,魏眠魏允也算是對他不離不棄了吧。
    這些年裏,螢夢與蚩餘除了好好的做他們的護法之外,就是來阮溏開了一間酒樓,名為青山閣。
    這不,今日他們早就備好了酒席,算著時間,人也該到了。
    下一秒,韓墨非三人的身影踏了進來,而此間還有一人。
    霓千裳站在窗前,一襲紫色羅裙盡顯風華。
    “看來大家都挺準時的嘛!”
    韓墨非見著他們,心中很是很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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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霓千裳聞聲看來,隨後入座。
    要真說有誰不高興的話,那應該就是蚩餘了,因為他坐在韓墨非的右側。
    看著韓墨非那副欠揍的模樣,他毫不掩飾的表露著嫌棄之色。
    當年參與妖族一戰的人,每隔一百年都會在此地相聚一場,相談江湖趣事。
    入夜,忘塵山藏音閣。
    螢夢坐在樹下輕撫著那把白玉弦琴,微微風動帶落幾片綠葉。
    霎時,她揮手將一片落葉打向後方一處,那片葉擦過一人的麵龐,穩穩的紮進了木樁之間。
    那人身穿黑袍,將自己隱於鬥篷之下,唯有腰間懸掛的那把熾炎刀格外醒目。
    “當年以還靈之法喚醒阿姐,也有你的份吧,無名。”螢夢出聲說道。
    她知道此事,也是當年事後,見到了被韓墨非放逐後的若婉。
    “阿夢。”無名出聲喚了她的名字。
    隻一聲便讓螢夢麵露驚異,她從椅凳上站了起來,轉身看著無名,睜大了雙眼。
    這個聲音,她曾在夢中聽過。
    而自溫離消散於桓墟之後,無名身上的約束也就得以解除,他可以出現在螢夢麵前,也可以開口說話。
    隻是他習慣了隱藏在黑暗之中,就連如今開口,最多能說明白的也隻有那一句阿夢。
    “你,是誰。”螢夢緩緩朝他靠近,她心中有個聲音在叫囂著。
    她與他從前,是認識的。
    無名褪去鬥篷,將麵具摘下,那張連他也許久未見的臉顯露出來。
    在見到這張臉的那一瞬間,螢夢的腦袋像是炸開了一般疼痛,她麵露痛苦,抱著頭蹲了下來,有什麽像是要從跑進她的腦海之中。
    無名見狀快步上前,他擔憂的查看著螢夢的情況,甚至開始為她輸送靈力來試圖緩解她的疼痛,然而這些都是徒勞無功。
    螢夢的情況沒有得到緩解,反而更加難受起來,而無名的靈力卻也在這陰差陽錯間喚醒了那被遺忘的記憶。
    片刻之後,螢夢停止了所有行為,隻是緩緩抬頭,伸手撫上無名的臉,淚水奪眶而出。
    她顫抖著聲音喚出一聲:“曉…生…”
    無名睜大了眼,他未曾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而此刻他的心中竟多的是無盡歡喜。
    螢夢撲進他的懷中將他緊緊擁住,更是像個小孩一般放聲哭泣。
    無名亦是緊緊擁抱著她,輕拍著她的背為她緩解。
    片刻後,螢夢哭的累了,靠在了無名的肩頭。
    她問:“現在可以告訴我你那麽做的原因嗎。”
    然而無名卻垂下了眼:“我以為,隻要她回來了,你就會變得高興。”
    他做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隻想著溫離若回來了,螢夢便不會總日日歎息,所以他利用了暮雲和若婉的執念,可他沒有算到若婉會擅自分離溫離的靈識,更沒有算到暮雲的執念已深到令人駭聞的地步。
    這件事,終究是他做錯了。
    忘塵主山上,韓墨非帶著一壺上好的陳釀來到迷霧幻境之外。
    周遭的樹上都結了不少的新花,地上的草更是長的翠綠,他尋了一棵樹坐下,打開了那壺酒的蓋子便聞了起來。
    “嗯!百年的陳釀就是香啊。”
    他像是在與他人說,又像是在與自己說。
    “隻是可惜,隻有我一人喝了。”
    說罷,他抓著酒壺便喝了起來。
    距離那天已過去有千年之久,他在上界找尋了很多典籍,可唯獨沒有關於這件事的答案。
    直到有一年,他回了韓家,見到了韓家老祖。
    韓老祖對他很是欣賞,跟著老祖修行的那段時日算是他修為精進最快的日子,可他心中有結。
    也是那時,二人交心而談,韓墨非才重燃了希望。
    韓老祖同他說道,若溫離沒有死而是化作了萬物,那她便是存在於萬物之中,終會有回來的一天。
    而這一天無法確定,等待便成了他最擅長的事。
    忽而,山中起了一陣輕柔的風,韓墨非身後的迷霧法陣緩緩散去,他察覺,轉頭看去。
    那條上山的路已然出現。
    霎時間,他手中一鬆,顧不上那壺酒便順著這條路往山上跑去,直到看見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才停下了腳步。
    溫離站在留溫殿前的花樹下,伸手接下了被風吹落的一朵。
    餘光瞥見韓墨非的身影,於是朝他看去,展露一抹笑顏。
    “阿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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