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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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哇啊!!”
    老惡魔又開始原地打滾邊哭邊嚎上了。
    “人類的情感好複雜。”
    術瞪著一雙異瞳,看了半天如此評價道。
    “難怪電視上都說皇家無情呢,無影完全被親生父母當做工具人,從頭到腳都被利用著。”
    地獄犬皺起狼臉,舔了一下爪子。
    幾個貨全都回來看電影了,夜冥也在,幾個人都在聊天,就他沒說話。
    他看著水西謠一次次出現,眉頭越皺越緊。
    相比較於其他人看熱鬧,蓮印的表情也不好。
    無影的夢中,忻已經哭成淚人兒了,他邊哭邊追魘鬼和影鬼,前頭兩個也在哭呢。
    “嗚嗚嗚!哭死我了!嗚嗚嗚......”
    “我受不了了!這該死的充滿宿命感的該死的超絕虐戀!嗚嗚嗚......這是我能免費看的好東西嗎??嗚嗚魘鬼你讓他抓一下吧,要不我虧心,嗚嗚嗚。”
    影鬼於風中飆淚,哭到嗓子都啞了,魘鬼一會罵一會笑,表情猥瑣的不知道在腦補些什麽。
    “要是我桀桀桀......發育起來後我第一個就殺林源,再把皇位搶到手,哎那麽我就擁有了最高統治權,然後水西謠就是我的了桀桀桀!十七公主也不錯,哎呀選誰好呢!其實那皇貴妃挺好看的.....還很壞,這個也是我的菜。”
    聽到他吹牛逼的影鬼,吸了吸鼻子,毫不留情打破他的幻想:“你跟古代人溝通有代溝!”
    其實他更想說,你也不瞅瞅你那個逼樣,掉廁所裏人家還以為你是茅坑的臭石頭,救都不會救,瞎眼的女人能特麽看不上你!
    三個不是人的貨,其中兩個都在哭,就魘鬼沒受影響。
    影鬼還好,他知道入夢就一定會被夢境中的感情和情緒影響,而且他確實是個感性的鬼,至於魘鬼本身是夢魘鬼,早就習慣了各種各樣的夢境感受,而毫不知情的忻就挺崩潰的。
    他什麽時候這麽感性了??
    怎麽悲傷的不行,不哭都不行了呢?!
    隨著夢境一遍遍重複,忻慢慢琢磨過味來了。
    不是他感性,是夢境中對人的情緒影響很大,之前他進入夜冥的夢境,基本都是不悲不喜的氛圍,有時候會有憤怒,悲傷都很少。
    可入了姬無影的夢,從頭到尾他都被一種帶著厭世感的悲傷氣息3600度包圍著,他還不能離開。
    忻麻爪了,他一邊罵罵咧咧的哭嚎,一邊追前麵的兩個黑醜組合鬼。
    可夢境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複雜,每一次場景變化,他都要重新尋找對方所在的位置,且每次到了近前,對方會融入夢境中的一草一木,他根本沒辦法每一次都認出來哪棵樹是魘鬼,或是哪個人的影子裏藏著影鬼。
    煩死了!
    抓鬼遊戲進行時,他掃了一眼隨著夢境不斷重複,精神狀態明顯越來越不穩定的姬無影,終於想明白為什麽早上會有人跳樓。
    按照這種真實程度的夢境,無數次重複生前最遺憾的事,最害怕最恐懼的經曆,是個人都不想活了。
    幸好無影早就死了,哈!
    黑醜組合鬼一邊躲他一邊看戲,他倆也很震驚,誰能想到不是鬼的存在也能進入夢境。
    他們在心魔身上感受不到一點點的鬼氣,壓根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影鬼看了一眼隨時準備跑路轉移夢境的魘鬼,眼睛閃了閃。
    他跟即墨吉等修仙者聊了很多次天,當然知道什麽是心魔,但他不會告訴這慫貨,畢竟越是熱鬧越方便他行動。
    忻臉拉得老長,沉默著一邊追逐一邊思考,按照這個節奏,魘鬼估計對夢境要掌握的差不多,甚至快要離開了。
    那他是不是該讓小凡拉個新的工具人出來了?
    魘鬼一雙腫眼泡掃一眼身後的心魔,又掃了一眼身旁的影鬼,繼續慌亂的逃跑,隻是眼中閃過一絲奸詐之色。
    他才不在乎那男人到底是什麽,誰都別想在他的世界裏抓到他!
    三個人你追我趕,當魘鬼掌握了主要的夢境環節後,果然隻留下一道鬼氣便抽身離開了夢境。
    忻還在尋找兩人的身影,他感受到周遭陰冷的氣息逐漸消失,瞬間意識到兩個貨逃跑了。
    “小凡,不行,我抓不到,不過我看到影鬼跟魘鬼在一起,要不我們還是從影鬼身上下手?”
    忻出來後,麵色十分尷尬,他以為在精神領域中雙方都是意識流存在會很好抓呢。
    龔凡沉默著,思索幾秒後把瓏放了出來 :“影鬼大概率不會再出現我們的麵前了,繼續嚐試吧,反正裏麵人多。”
    目前他也沒有太好的辦法,龔凡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腦袋,側目看向瓏突然問了一句:“怕疼嗎?”
    如果怕疼他就換個人出來。
    老惡魔還在擦眼淚呢,聽到這話有些懵:“嗯?寶寶為什麽這麽問?咱倆死的時候也沒有很痛,我不怕呀。”
    瓏以為他說的是在夢境重複生前死亡時的疼痛,滿臉的不以為意,她死的時候是被一爪子抓爛了心髒,並沒有太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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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凡沒解釋,隻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手中漸漸幻化出一把修罪魂鼎用的古樸黑鑿子對著她點了點頭:“行,睡吧。”
    老惡魔還不知道她的夢境可能跟她想象的完全不同,也不知道龔凡突然拿出來錘子要做什麽,她乖乖趴在姬無影的身邊,摸著他的頭發閉上了眼。
    她很喜歡姬無影的長發。
    夜冥也出來了,他看著龔凡手裏的鑿子欲言又止:“小凡,水西謠她的身體......”
    他沒說出來,但龔凡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夜冥眉頭皺的死緊,滿眼複雜看向還在睡夢中的無影,幾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果然,水西謠患有絕症,但無影似乎並不知情。
    ......
    瓏睜開了眼,眼前閃過了很多熟悉的長著翅膀,麵容俊美或是恐怖的惡魔,畫麵快速流走後,她聽到了耳邊鳥兒清脆的啼鳴。
    ‘臥槽!!等等....臥槽!??’
    忻趴在老惡魔的腦袋上,眼睜睜看著她變成了人類的模樣,變成了水西謠的模樣,震驚到下巴都合不上了,別說他,就連影鬼和魘鬼都沒想起來逃跑,愣在原地。
    褪去了翅膀和尾巴的少女,一雙秋水剪眸瑩潤溫柔,她拿著糖葫蘆,不經意間轉身時,看到了一隻與燕雀同行的小小孩童。
    那孩童麵色隱忍,額頭布滿汗珠腳步僵硬,像是身上什麽地方在疼。
    陽光很暖,街道很熱鬧,可那弟弟的眼中沒有一絲溫暖的笑意,隻有好似冬日枯枝一樣的冰冷和麻木。
    仿佛他不是5歲的孩童。
    那一頭烏黑油亮的長發高高束起,哪怕略顯淩亂,看上去也像是珍貴的絲綢布料。
    不知道手感如何?
    少女腦子裏產生了兩個念頭——
    他笑起來或許會很好看。
    想整理一下那頭烏黑的長發。
    清風拂過,街上人頭攢動,男孩不知不覺遠去,一個中年人走到近前,摸了摸少女的腦袋。
    “謠兒,莫要亂跑,小心晚上身子吃不消。”
    水西謠抬起頭看著麵容溫和的男人點了點頭。
    “謠兒知道了,舅舅。”
    她笑得很開心,哪怕後腰已經開始隱隱作痛,她卻不想說出來,隻想像隻鳥兒一樣,多快活一會。
    從街頭到巷尾,她回到了沁水國,撐著下巴正在看窗外枝頭的鳥。
    “謠兒,真的不用舅舅給你安排些人手嗎?”
    不知何時,中年人走到身後,語氣中滿是擔憂。
    “不用麻煩舅舅了,謠兒的命,早該跟娘親一樣,死在那年冬,舅舅已經幫了我很多,我不想給舅舅惹麻煩,更不想讓父皇的人知道我的情況,謠兒隻想在短暫的日子裏,自在些,隨意些。”
    中年人看著少女年幼卻這般成熟穩重的模樣,歎息聲愈發沉重。
    水西謠看著枝頭燕雀蹦蹦跳跳,突然轉頭,問了一句:“舅舅可知,那日街頭拎著長刀帶著孩子的那位是何人?他們就是舅舅說的武林人士嗎?”
    “那是林教頭。”
    中年人摸了摸女孩的腦袋歎息道:“他是武林中最令人聞風喪膽的一位能人,武功極高不困居一偶,從他手底下磨礪出來的殺手,個頂個武藝高強......瞧我,跟你個小丫頭說這些做什麽,瑤兒想吃桂花糕嗎?”
    “嗯,好。”
    水西謠笑著點了點頭,待到中年離開後,她收起了笑容喃喃自語道:“那麽小的孩子.....就要做殺手麽。”
    能做殺手的人,身體一定很健康吧,或許那個弟弟以後會變得很厲害很厲害。
    年幼的水西謠還不知道殺手的生活有多殘酷,她望著窗外,眼底滿是羨慕。
    周遭畫麵快速閃過,有她在窗前給丫鬟擺弄頭發,有她看著枝頭燕雀發呆一上午,更多的是她突然從大人們的眼前離開,在深夜獨自哽咽痛苦的嚶嚀,卻又擔心聲音太大,最後死死咬住枕頭。
    “十八公主第一次學,手生在所難免,老奴相信公主會進步的很快。”
    宮裏出來的老嬤嬤,麵帶笑容鼓勵著她。
    可隨著一日日過去,老嬤嬤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隻有越發嚴厲以及眼底隱晦的鄙夷。
    琴棋書畫,每個師傅的表情都是這般轉變,可水西謠從頭到尾隻是笑著道歉,又不斷地重複著那些讓她更加痛苦的事。
    不知什麽時候起,後腰徹骨的疼,漸漸擴散到胯骨,腿骨,以及胸腔和手臂。
    她不再讓下人伺候,隻會每天一個人坐在桌前,抖著手把飯吃飯。
    飯不能吃的太少,他人會懷疑,不能吃的太多,她會吐。
    一日跟隨三皇兄水梓儒去皇宮給父皇請安,許久沒來皇宮,她想看看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地方,便一個人去閑逛。
    走一走停一停,身子骨倒也吃得消,不知何時走到了冷宮附近,她看到了牆頭一個亂糟糟的小腦袋。
    這是新的質子陸自凡,這孩子天生癡傻,明明年紀比她大,卻叫她姐姐,隻因她給了他一塊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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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
    陸自凡笑嘻嘻的啃著糕,軟糯的喊著姐姐,還用天真清澈的眼神看著她。
    “嗯,你可以叫我水西謠。”
    她蹲下身,摸了摸少年亂糟糟的頭發,一點點把打結的地方梳理開。
    從沒被誰如此溫柔以待,小傻子愣愣的抬起頭,學著對方把髒兮兮的手指插進了女孩的發間,那一頭整齊地飛天鬢被他弄得一團糟。
    他看著整齊地頭發變成這樣,下意識把嘴裏的東西趕緊咽下去,然後死死瞪著女孩,渾身緊繃像是在害怕什麽。
    水西謠表情一愣,笑著安撫了一句:“別怕,我不會傷害你,我.....”
    話沒說完,後腰連帶著雙腿疼到仿佛被巨石碾壓的疼,傳遍了全身,她額頭瞬間布滿了汗水,跌坐在地控製不住的顫抖。
    “姐姐?”
    陸自凡以為她跟自己一樣,是餓的肚子疼,下意識把手裏髒兮兮的渣子遞了過去。
    水西謠推開了他的手,快速離開小院,強撐來到某個嬪妃的殿外才暈過去。
    再次醒來時,她看到周圍好幾個太醫,每個人都說她的身體沒問題,或許是缺乏活動導致。
    她見到那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她的父親。
    “小十八,感覺如何?你可有舊疾?”
    水西謠起身行禮,沉聲道:“並無,是謠兒身弱,讓父皇擔心了。”
    “嗯,那便好。”
    水西謠回到公主府,回味著太醫們的話,不禁自嘲。
    原來她無需隱瞞,根本沒有個人能夠發現她的秘密。
    身後中年人漸漸靠近,語氣擔憂:“謠兒你在皇宮暈倒了??”
    “嗯,舅舅莫要擔憂,許是走的有些久。”
    轉頭看到男人憂愁的表情,水西謠下意識揚起笑臉,裝做一切安好。
    可她臉色蒼白,手腕一直在抖,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很不好。
    “謠兒......”中年人聲音哽咽,像是下定了決心,詢問道:“我走商聽聞有一藥師獨來獨往,跟林教頭一樣是個人物,他的弟子今日就在城內尋藥材,舅舅帶你去看看可好?”
    水西謠笑容淡了幾分,神色極為認真的說道:“舅舅,謠兒天生如此,這是不祥之兆,你不必為我如此費心,任由我自生自滅便.....”
    中年人聽不下去,他聲音哽咽的打斷:“謠兒,就當是為了我!為了你早逝的母親!你如同是我的女兒,你叫我怎麽舍得!”
    明明兩個人都知道沒有用,看多了那麽多名醫,都沒人能看出水西謠有病,可女孩沉默片刻後,還是點了點頭。
    “好,我知道了,舅舅。”
    場景變化後,她看著對坐的青年,視線掃過那白皙的脖頸,突然說了一句:“這位姐姐,是否少帶了樣東西?”
    對坐青年聞言一驚,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轉頭看向周圍的男人,她突然笑了:“我就說,怎麽換成男子裝扮,還會被人盯上,十八公主倒是心細過人。”
    “姐姐癡心醫術,細枝末節的事兒粗糙些也情有可原。”
    兩個女孩相視一笑。
    沒過一會,男裝打扮的董倩笑不出來了。
    “你的脈象很奇怪,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蠶食你的生命,但不是髒腑血肉,你的病灶.....或許在骨。”
    這話說完,董倩的神情帶著不忍,從小包裏掏出一瓶藥。
    “骨病很少見,我跟師父遊曆多年,隻見過兩例,骨病....治不了,你先吃這個試試,這是我特意研究出來的止痛丸。”
    水西謠接過了藥瓶,瞧見對方擔憂的神情,反而安慰道:“我能感覺到,我的病治不了,隻是讓姐姐平白替我憂心了。”
    少女不過12歲,自己疼的不行還要安慰他人,董倩就沒見過這麽懂事的孩子,更別提還是個嬌生慣養的公主。
    她抬手摟住了水西謠,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沉重道:“謠兒妹妹,我會想辦法的....”
    沒有辦法的。
    舅舅知道,董倩知道,水西謠也知道。
    可沒有一個人願意放棄,哪怕水西謠想勸卻勸不動。
    不知又過去多久,水西謠明白了一件事,讓在乎她的人繼續保持這種希望,殘忍卻也是唯一安心的辦法。
    她會跟董倩書信溝通病情,關心一下彼此,也不再拒絕舅舅的關心,還讓舅舅派了幾個小太監去照顧陸自凡,她偶爾也會跟舅舅去隔壁的城池遊玩。
    但唯獨提到千姬國,她始終不敢去。
    時至今日,她已經知道殺手意味著什麽,那是在人間煉獄中,從惡鬼屍山裏爬出來的殺人武器。
    他們沒有感情,沒有同情心,下手果決到殺人如殺雞。
    這是舅舅的看法,可她卻不這麽認為。
    那個男孩冰冷麻木的眼神裏,是雛鳥一樣對生活的迷茫,他找不到自己未來的方向。
    這樣的人,不可能沒有感情,可她同樣害怕他還有感情。
    若是那樣.....他該有多痛苦。
    喜歡他,從第一次見麵,她就喜歡上了那個擦肩而過的陌生男孩。
    但這份喜歡,不求開始,不求結果,更不求過程,她隻求回頭時,滿心都隻有初遇時的歡喜。
    她怕自己去了千姬國會見到那人,會忍不住想要靠近,忍不住與對方產生交集,在對方的生命中留下了痕跡。
    她隻能做小傻子的朋友,隻能做董倩的患者,隻能再多一個舅舅。
    當生命走到盡頭,再多一個人為她悲傷,她於心不忍。
    這般想著,在半個月後,她卻聽到父皇問她和親的意向。
    輿圖上那麽多的國家,她的指尖兜兜轉轉,卻指向了千姬國,再也移不開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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