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裏，再次下起了大雪，不知不覺天亮了。
    瓏睜開眼就看到一堆毛茸茸，有的趴在她身上，有的盤在她頭頂，還有一大堆壓著被子。
    而且每一個毛茸茸身上都帶著一根繩子，繩子上掛著小小的黃符。
    她轉過頭看了一眼窗外，在下大雪，這屋還點著火爐，身上也暖烘烘的，她一點都不冷。
    她坐起身，隨手擼了一把，感受到異常轉頭看向椅子上的人問道：“於少卿，它們好暖，是因為脖子上掛的符嗎？”
    於少卿：“....”
    ——是。
    夜裏女孩在發抖，所以他給它們戴上了暖身符，這是他記憶裏最沒用的符，沒想到真的有用上的一天。
    ——你要吃東西。
    於少卿從昨天想起來活人要吃飯後，就想起來一日三次的事，他半夜出去過一趟，找到了一些食物。
    是愛彼得沃蘭城堡裏後廚的鬼，為了讓他快點離開，塞給他的。
    他是道士，鬼怕他。
    他是鬼，道士怕他。
    隻有女孩不怕他。
    ——你的名字？
    女孩叫他名字時，感覺很好他形容不出來，但是他也想叫女孩的名字。
    “水西謠，我叫水西謠。”
    瓏是她的身體，可現在用身體的人，是她水西謠。
    於少卿：“.....”
    他沉默一會，像是在一個字一個字記住這個名字，過了好幾分鍾才傳音回應。
    ——水西謠，我是於少卿。
    “....”
    好乖啊這鬼。
    瓏控製不住這麽想，畢竟這人在她麵前就是這樣，她又忍不住想到昨天的一幕幕。
    於少卿沒殺霍子茵，沒殺姬無影和歐度，帶她回來後還保護她。
    很難討厭的一個鬼。
    “嗯，於少卿，可以帶我出去逛逛嗎？”
    她說。
    ——好，水西謠。
    他說。
    但是於少卿沒帶瓏離開太遠，隻走到一片墓碑的地方後，在周圍走了一會又帶著她回來了。
    ——鬼多，天也冷。
    於少卿在解釋，他記得昨天水西謠凍暈過去了的事。
    兩人又在院子裏曬上太陽了，後半夜的雪到了中午就停，此時日頭高照，瓏正坐在勉強能用的躺椅上閉著眼攝取太陽的溫度。
    大可不必如此，但於少卿擺動破布包裏的王八殼後，說了一聲。
    ——下午有暴雪。
    於是瓏就大刺刺在魘鬼憤怒的目光中，拉著於少卿曬太陽咯。
    魘鬼被氣走了。
    瓏還在曬太陽，於少卿一個眼神都沒給那矮子。
    之前一個多星期，她都跟著龔凡在屋裏，一群人都沒出過門，正好現在情況允許，放鬆一下也好。
    女孩在陽光下，臉上的絨毛都清晰可見，那雙漂亮的眼睛闔著，睫毛偶爾動一動，一頭如夢如幻的粉色頭發在發光。
    不，是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天邊還時不時的竄起火光，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搞得動靜。
    但於少卿也沒興趣看那火柱了，他眼睛好像焊在女孩臉上，移都移不開。
    他低頭看了看靠在腿上的狗狗靈魂，又看了看女孩並攏的雙膝，悄然起身沒發出一絲動靜。
    “嗯？”瓏覺得腿上有些沉，睜開眼就看到腿上多了一個亂糟糟的腦袋，是於少卿。
    於少卿單膝跪地，雙手扶在椅子把手上，頂著一腦袋如同稻草一般的頭發貼靠著她的腿。
    像個大狗狗。
    “你....在做什麽？”
    瓏震驚中，思考是甩他一巴掌，還是抹脖子回去不管副本中猶豫了三秒，就看到男人臉頰微動，側臉仰視著她，依舊貼著膝蓋。
    應該是仰視吧？
    雖然看不見眼睛，但動作是這個神態。
    於少卿沒懂她的表情，隻是平靜又有些呆板的解釋。
    ——它們喜歡這樣，我好奇。
    好奇是什麽感覺，所以做了一下。
    他喜歡，喜歡這種感覺，或者說，喜歡水西謠的溫度。
    溫暖的，不同於他冰冷的身體，帶著活人的血管跳動，是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像是....
    記憶裏觸碰過的花，又像是枝頭鮮活的鳥。
    很簡單的回答，瓏看著他恐怖的五官，慢慢平靜下來，突然問道：“為什麽縫上五官？”
    ——方便控製能力。
    “拆下來就控製不住了嗎？”
    ——偶爾能做到。
    不是一直能做到。
    瓏聽懂了潛台詞，她想到剛剛的魘鬼，又問：“全拆下來，你能弄死魘鬼嗎？”
    ——不能，他很慫，跑得快。
    這句話有一點長，瓏瞬間明白魘鬼有多難搞了，同類都抓不到他，也難怪小凡也沒辦法。
    於少卿沒聽到她的回答，以為她想看他的眼睛，於是他慢慢抬手捏住了眼皮上的線頭。
    黑線牽動著眼皮，被一點點扯下來，這是一個在陽光下看著都會感覺渾身發寒的畫麵。
    於少卿已經移開了臉，但依舊單膝跪地著，似乎還想在滿足女孩好奇心之後，繼續做那個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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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滿細小孔洞的眼皮顫了顫，在陽光下慢慢睜開，他似乎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睜開眼，動作有些慢。
    睜開眼後，他的瞳孔有些失焦，習慣了一會才收攏好。
    是一雙很溫和的眸子。
    偏棕色，在陽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芒，靜靜望著她。
    於少卿還在拆線，他似乎也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完全控製能力。
    男人頭發散亂的翹起，渾身的氣勢依舊是如第一次見麵時那樣冰冷又沉默，隻是此時瓏不覺得這人可怕了，看著對方的眼睛，她隻覺得——
    這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略顯嚴肅的眉毛，乍一看瞧著就是個心懷正義的道士，偏偏他的眼型溫和眼神無害，甚至眼神直愣愣的，整體看上去就知道這人是什麽性格。
    不知不覺那些貓貓狗狗的小動物也湊了過來，像是要好好的，久違的看一看主人的臉。
    它們把他圍在中間，越發顯得男人溫和良善。
    “舒，水...水西謠。”
    太久沒用嘴巴說話，這三個字讀起來格外艱澀困難，但他還是花了半分鍾的時間完整念了出來。
    “我是於少卿。”
    自我介紹顯得流利了很多，瓏看著他一頭散亂的頭發，還有黑袍上蹭的動物毛，突然笑了。
    “哈哈哈！”
    太逗了，這真的是鬼嗎，還讓無影歐度他們如臨大敵，完全就是無害大狗狗啊！
    笑著笑著，突然她覺得視線有些模糊，那雙粉色的瞳孔一點點渙散。
    於少卿：“......”
    見狀，他揮動指尖，又把黑線縫了回去。
    瓏的視線清晰後，看著他又趴在膝蓋上，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忍不住再次笑成一坨。
    無論是水西謠，還是瓏，她們的笑點一直與眾不同。
    她跟野男人玩的可開心了。
    但姬無影就很不開心了。
    兩個望妻石沒等到人回來，也沒聽到任何一句傳信，把霍子茵他們仨送回去後，瘋了一樣滿樹林子找人。
    歐度還好點，畢竟他邊找還邊pua姬無影，有地方撒氣，但姬無影可就慘了。
    他一邊找人，一邊擔心，一邊被牛頭人洗腦，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不太好。
    “瓏為什麽最後單獨安慰你？因為她知道你不理智，你看她就沒單獨安慰我！她知道我懂事兒啊！”
    “不是我說，追求者不是你這麽當的，你應該給予她最大的信任，大男子主義要不得知道嗎！”
    “雖然我跟她有了孩子，但我們的感情始終如初你懂不，她就是跟我鬧鬧別扭！”
    “再說了，水西謠是水西謠，瓏是瓏，哪怕現在是水西謠，可我跟瓏已經有孩子了啊！”
    “其實我知道她對你也有好感，要不然早把你踹飛了，所以我說咱三把日子過好比什麽都重要，你說對不對？”
    “那麽多罪魂，人家一帶二帶三四五六七，十來個的都有呢！你們上層魂不知道罷了！”
    “你看啊，你一三五七，我二四六，就讓你一天，我作為第一任，大方點是必須的，你也別太感動。”
    “到時候呢，你倆有孩子我還給，咳咳，我給你們帶，不用怕麻煩隨便生，大房麽，這點氣度我是沒問題的知道吧？”
    從生理角度，心理角度，大世界觀，小感情觀，各種角度各種洗腦，幾乎一刻不停。
    歐度怎麽可能被拒絕了就放棄？
    他特媽的愛了五百來年啊，那不是五天，五個月，五年，是他媽的五百來年！！
    所以歐度見縫插針又爭又搶，倒反天罡的真牛頭人，瘋狂給假牛頭人洗腦，就盼著最後——
    嘿！左右逢源又騙又裝的還真讓他給成了！
    姬無影猶豫了。
    他真的猶豫了。
    什麽一帶幾的歐度不可能說謊，他一下去問就知道，說帶孩子他也不想有人打擾跟瓏相處的時間。
    什麽一三五六的，他下意識屏蔽，猶豫的原因隻有一個。
    他是姬無淵的父親。
    那兩個孩子，瓏都不要了，他跟歐度一人撿了一個養到大，說沒感情是假的。
    哪怕無數次因為歐度他想弄死姬無淵，在什麽地方作案，什麽時間什麽地點，用什麽刀片，片幾片，分別買在什麽地方，如何處理，後續別人問人去了哪？
    他都想好了，想了整整兩年。
    所以他沒好好教武功，你姬無淵愛學學，不學拉倒，至今他教會對方的隻有最簡單的東西。
    花把勢罷了。
    付出的多，收回時就有多惋惜。
    那小子很有潛力，但是他不會好好教，能養活養大就不錯了，再多了別想。
    那是歐度的事。
    為什麽一直沒殺？
    他在等瓏對歐度看一眼就開罵，厭煩到憎惡痛恨的程度，才敢弄死姬無淵。
    但凡他們倆有一點和好的兆頭，他都不能那麽做。
    可此時歐度提出了另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不需要彼此排斥，共存就好了。
    他想到這種辦法，就覺得離譜，甚至很想笑，他還恨不得跪下來給龔凡磕一個求他——
    你把歐度特媽的給放了吧？行不行？！
    別讓他在罪魂鼎裏待著了！！
    這人腦子有問題！！
    可他想到瓏，就有些猶豫。
    若是歐度是瓏的選擇，他該怎麽辦？？
    愛一個人怎麽可能會與人共享，瘋了吧？？？？
    他根本做不到。
    他每次看到歐度拳頭就癢，刀也癢得不行，恨不得當場把他片成五花肥牛喂給108條狗，再把那些狗殺了，分開埋。
    還共存？
    哈，他想到瓏跟歐度抱在一起的畫麵都想死。
    瘋了，真的要瘋了。
    雞哥在他們這邊吃瓜來著，結果看著看著都忍不住勸了一句。
    【那個，歐度主人，您歇歇吧，他的精神力快變成負數了，你也不想跟一個負精神力的瘋子在一塊吧？】
    【具體情況請參考隔壁的蓮印主人】
    真牛頭人和假牛頭人，還有吃瓜係統都不知道。
    後院著火了，還是個勁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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