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
    收到消息的歐度回來了。
    他跟姬無影兩人在風雪中出現，很快來到城堡門口，剛要踏進門內，卻聽見腦子裏龔凡的聲音。
    ：走窗戶。
    兩人抬頭果然發現一扇開著的窗戶，霍子茵還在探頭對著他們揮手。
    “這裏！”
    啪。
    人一進來，霍子茵趕緊關上窗戶，她冷的打了個哆嗦，忙快步回到沙發上用大被子裹住自己。
    “嘶，好冷！”
    那兩人回來後一句話不說，坐在沙發上就開始沉默。
    姬無影狀態肉眼可見的差，他肩膀微垂，整個人都透著頹廢感，那雙平日裏冰冷卻也灑脫的桃花眼，在掃了一圈客廳後，又垂下了眼瞼無聲盯著地麵，神色焦躁不安。
    歐度雙手抱胸看向龔凡，等待他的指示，雖然表情看著沒什麽，可他一直在抖腿，明顯情緒也很暴躁。
    “歐度，來之前看直播了嗎？”
    歐度點頭。
    “行，你去找魘鬼，聽聽他藏在誰的身體裏，有消息了告訴我。”
    視線掃了一眼剛剛清醒沒多久的心魔，他補充一句：“遇到不對的情況，就先回來。”
    怎麽回來都行，總之別給他瞎折騰成心魔這副模樣。
    太可怕了，真的再也不想看見魔印了，啊啊啊！
    兩道強烈的心聲在腦中響起，歐度若有所思的看了兩人一眼，點點頭起身離開了202。
    “瓏呢。”歐度走了，龔凡才看向姬無影。
    男人背脊一僵，似乎又頹廢了幾分。
    到底是在副本裏，姬無影努力打起精神，他聲音幹澀，帶著濃濃的疲憊和擔憂，說起之前的事：“後山墓地沒看到，我們在半路突然失去了五感，隻有霍子茵兄妹二人能進去。
    霍子茵進去沒多久，一個黑袍人出來了，一直在追我們，我當時....我當時以為那是個沒理智的隻想殺人的鬼，想著跟歐度分散目標讓瓏先離開。
    可....那人為瓏而來。”
    話到此處沒了後續。
    但龔凡聽懂了，也猜到了什麽，能讓他變成這副模樣，隻有一個答案。
    “人，是從你手裏被搶走的。”
    沒有詢問，隻有陳述。
    “....”
    姬無影點頭，拳頭驟然捏緊。
    “嗬。”
    龔凡突然笑了，不知道是嘲諷，還是單純覺得這事兒可笑，他隻是嘴角勾起了一點弧度。
    笑的意味不明。
    姬無影聽到這笑，心裏突然就升起一股火，他什麽意思！
    啊？他什麽意思！？
    他腮幫子一鼓，剛要說什麽，就聽到龔凡先開口道：
    “五感皆失麽，沒關係，水西謠不傻，不用管她了，倒是你——
    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能化作他人模樣的心魔，會像個普通人一樣在雪地裏凍暈，怎麽....在等王子的吻嗎？”
    說著說著，他就看向忻，矛頭指向他，一開口就是地獄級笑話，偏偏他神色平靜，語氣頗為認真。
    嘲諷值直接原地拉滿了。
    忻：“.......”
    這副本果然克他。
    老臉通紅中，他又不得不壓下怒氣，把之前的情況說了出來：“蓮印把地麵燒穿了，應該沒有任務目標，我在地下當了三天三夜的奶媽，後來體力不支，魔印又把我折磨了一頓，就暈了。”
    至於為什麽不變成別人的樣子？
    拜托他人都廢了，當時疼的腦子都不清醒，他變個得兒啊他！？
    忻滿肚子怨懟，可他也沒說，反正龔凡也不在意。
    不過話又說回來，正常不是應該把他弄死再放出來嗎，為什麽這次龔凡寧可讓他自己醒也沒弄死他？
    忻疑惑不解，顯然龔凡也不會解釋。
    許是看出了忻眼底極力隱藏，卻藏不住的恐懼，他沒再繼續嘲諷起身走向臥室。
    好幾個小時過去，鬼嬰們差不多該醒了。
    屋裏一直是池不凡和尼基塔在盯著，以及自主監督尼基塔的術。
    他推開門進去，靠牆盤手指頭的術瞧見他的瞬間，忙看向床上的男人。
    尼基塔奇怪的掃了他一眼，也不知道為什麽術這幾天總是這樣看著他，他起身走到龔凡身邊，語氣有些惆悵：“小凡，這些鬼嬰很怕我們，而且說不了話，估計打聽不出什麽。”
    “沒事”他應了一聲，拎著一個長了乳牙的鬼嬰往外走，走到門口時，不知怎麽突然停下腳步。
    他微微側頭，垂下眼輕聲問了一句：“尼基塔，你有什麽願望嗎？”
    “嗯？”尼基塔愣了一下，隨後笑道：“我沒有什麽願望啊。”
    話音一落，龔凡轉過了身，定定看著他。
    那雙平日裏古井無波的眸子，掀起一絲漣漪，不過一瞬叫人無法察覺。
    棕色的眸子也在與之對望，卻隻有笑意吟吟，令人不自覺親近。
    窗外寒風呼嘯，在某個瞬間風向變了，大地變得安靜，屋內也陷入了寂靜。
    術和池不凡看向兩人，心頭升起一種莫名的感覺。
    形容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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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龔凡沉默著，沒再說什麽，重新抬腳走出了臥室。
    目送男人的背影，尼基塔慢慢收起笑容，轉頭繼續照顧其他的鬼嬰。
    剛剛的小插曲沒有影響到他，死嬰很多，臥室再大也顯得逼仄。
    他忙的腳不沾地，給那群死嬰溫暖身體。
    剛給一個凍僵的死嬰翻了個身，餘光有一抹白走到麵前，白色板鞋，黑色牛仔褲，和白色的羽絨服。
    男人雙手插兜，異瞳泛著冰冷的殺意，俯視他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個死人。
    “術？怎麽了？”尼基塔直起身，眼神帶著詢問。
    “一般這種情況，我會說什麽話知道嗎？”術閑聊一樣，語氣隨意，不等聽到回答繼續道：“我會說......如果你不想艾麗婭被我撕成碎片，就給我現在去死。”
    尼基塔不懂術為何突然對他惡語相向，但向來溫和的表情，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
    術見狀，卻笑了。
    威脅人，他很有一套。
    隻是他嘴角的笑不見一點愉悅。
    其實沒用，他知道，這五天下來他明確意識到，普通人會被鬼蜮影響到什麽地步。
    尼基塔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什麽，哪怕把染了血的刀擺在他麵前，他也隻會問一句——誰受傷了？
    他還會如同從前那樣，第一個擔心的人依舊是小玩具，可傷口恢複的速度快，哪怕有好多次刀紮穿了心髒，係統被動開啟。
    尼基塔也隻會如臨大敵的四處尋找差點弄死龔凡的人是誰，他根本不知道就是他，差點親手殺了龔凡。
    詭異莫名出現的爆發力，不帶一絲殺意，尼基塔靠近的悄無聲息，下手時沒有一點預兆。
    他根本無法及時察覺，就算全程盯著，吃飯時，睡覺時，哪怕隻是轉個身的功夫，尼基塔都會突然出手。
    最重要的是，小玩具對這人完全不設防，全然信任到，他自己都無法第一時間察覺不對。
    刀尖刺入身體，見血了他才會反應過來，尼基塔傷了他。
    無數次受傷，無數次見血，係統被動開啟無數次，小玩具就是不長記性，依舊讓尼基塔靠近。
    一個螻蟻罷了，殺了不就好了？
    術認為這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但小玩具不同意。
    他不理解，明明現在的小玩具也不是很在意尼基塔，甚至隻是因為以前那個喜歡他而已，有什麽不能殺的？
    況且就算真的殺了又怎麽了？
    地獄犬不是能複活人嗎，明越天天在別墅裏溜達，換了個新的身體用的也挺好啊。
    反正要保護他，弄死了讓地獄犬收起來不是更方便？
    所以到底為什麽不能殺了尼基塔。
    術真的不能理解。
    以前他覺得人類就夠複雜了，沒想到小玩具也這麽複雜。
    明明他們這兩年隻做重複的事，不是打遊戲就是看電視，要麽就是躺平看風景。
    每天的生活軌跡太過簡單，甚至術都覺得有點無聊了，可小玩具依舊樂此不疲。
    一直很好懂的人，怎麽突然間叫他看不懂了？
    還有瓏的事，蓮印的事，在藍星時小玩具可不關心他們在做什麽，準確的是說是誰也不關心。
    可為什麽那天又是陪看電影放彩蛋，又是把姬無影關進去看瓏做夢的？
    小玩具最近，真的很奇怪。
    不知不覺，天色漸晚，到了晚飯時間。
    尼基塔離開了房間，全程都沒搭理術，顯然對他心有不滿。
    不過他沒打小報告，又不是小孩子，他才不屑做那種事。
    最近大家狀態都很緊繃沒必要為了這種無傷大雅的威脅多分心，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麽術要說那種話，估計是小凡一直保護自己讓他不滿了？
    其實也說不通，但他想不到其他原因。
    而且所有人都日漸沉默，他也有些擔憂，可問過池不凡和霍子茵，兩人都搖頭表示不清楚，又好似隱瞞了什麽。
    他也直麵問過小凡，但小凡沒說話，隻靜靜看了他好久好久。
    202幾乎沒有進來過鬼，每一次都會被霍子茵和穆知秋趕走，按理來說不該是這種氣氛。
    可他思來想去也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麽。
    “忻回來了？還有，即墨吉，你好”尼基塔跟兩人打了聲招呼，又掃了一眼eo狀態的姬無影，識趣的無視了他。
    殺手凡也就是姬無影，是他第一個認識的罪魂，這孩子了解多了也就熟悉了，他跟小凡一樣都是年輕的小孩兒。
    性子純粹，除了殺人之外，平日在藍星一天到晚練刀擦刀的，瞧著挺冷靜挺沉穩，但某些時候也會衝動。
    估計是做了什麽讓他後悔的事吧。
    “都餓了沒，我這就熱飯。”
    晚飯還是他帶進來的食物，進來之前就有冷凍處理過，來了之後溫度更低，一直都沒壞。
    紅燒鱸魚和大鍋雞搭配青菜土豆，哪怕重新熱鍋賣相不太好，但味道沒受影響。
    “小凡，艾麗婭知道你現在的胃口清淡，特意給你做了海參粥，喝點暖和暖和”他用野外小火爐把粥熱好，小心遞了過去，嘴裏還在叮囑著：“慢點啊，還有點燙呢。”
    耳邊不知什麽時候傳來一些聲音，像是金屬鐵鏈摩擦聲，又像是牧師在耳邊念經，細細碎碎的雜音，聽不清到底是什麽。
    不過，他隱隱約約好像聽到有什麽人在耳邊對他說——
    我能實現你所有的願望，代價是獻祭他的靈魂。
    隻要殺了他，那個孩子就能回來。
    不知是誰的聲音落下，腦海中又想起一些令他熟悉到眼眶發熱的話。
    ‘嗎嘍？我餓了嗎嘍我餓了！！’
    ‘嗷嗷嗷嗎嘍要變身了！！！泰酷啦！！！坐騎！~坐騎！’
    ‘我會保護你。’
    ‘放我出去試試，我命硬。’
    ‘嗎嘍，你穿絲襪沒有？’
    ‘尼基塔，我傷心了。’
    ‘嗎嘍別怕，我保護你！’
    ‘嗎嘍....’
    ‘嗎嘍.......’
    ...
    短暫的失神過後。
    尼基塔回過神來，就發現周圍所有人都在看他，術表情不善眼含殺意，忻和姬無影的表情很震驚。
    而小凡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起身，正背對著他。
    飯桌上。
    赫然多了一把染血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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