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院子裏傳來咚咚咚的聲晌，錦繡拉開房門，見是田草蹲在院子角落的雞圈前，剁野菜喂雞。
    有幾隻膽子大的公雞，迫不及待拉長脖子，頭頂上的紅冠一晃一晃，剁好的野菜剛撒進去，一陣雞飛咶噪之後，屬它們幾隻啄得最快。
    有意思的是，不大的雞圈在中間用竹籬笆一分為二，另一邊吃不上野菜的幾隻老母雞，不滿地仰長了脖子，咕咕咕張著翅膀叫喚。
    想來是阿娘的意思，昨晚分家，不僅倉房口糧嚼用做了分刮，家禽以及後頭豬圈養的兩頭大肥豬，也做了分配。
    這個時辰，家中其他人都已經下地，以往一直都是田草負責養雞喂豬，如今分家，小丫頭自然隻管他們分到的份例。
    思及此，錦繡心情很好地來到雞圈前，雙手摁住田草肩膀，微微彎著腰身，玩味地從身後湊近她耳邊，低聲說：“草兒，想不想吃雞蛋？”
    田草身子明顯一怔，眨眨眼側頭看了看湊近的小姑，又看了看分給阿爺的幾隻老母雞。
    心想，小姑是不是沒睡醒，大早上還在說夢話！
    阿奶說過，雞蛋是矜貴的好玩意，家中除了小姑誰都不許吃，小姑吃不完就攢著送到鎮上賣錢，幾時輪到她能吃。
    更何況，昨晚爺奶分家，家裏能下蛋的老母雞都分到阿爺手裏，以後連小姑都沒雞蛋吃了。
    錦繡睨了眼小丫頭困惑的表情，衝前邊的雞圈仰了仰下巴：“你成天喂它們，或許它們會聽你的話呢！”
    田草不可思議地瞪圓雙眼，見小姑表情認真，不禁信了幾分：“真的嗎？”
    錦繡嘴角噙著笑，誘哄道：“要是母雞真聽了你的話下蛋，趁家裏沒人，咱把雞蛋煮了吃。”
    田草心動地咽了咽口水，想到母雞以後下的蛋，許是都進了大伯母和花枝姐妹的肚子，心一橫，咬牙重重點頭。
    她都快忘了雞蛋是什麽味道，隻記得很久以前生病，阿奶給她煮過一顆水煮蛋，雞蛋剝了殼晶瑩透亮，味道淡淡的，香味卻很濃鬱，要是能再吃一顆水煮蛋，那該多好。
    錦繡見田草蹲在雞圈前，小聲地跟幾隻老母雞打商量，不禁覺得小丫頭天真又可愛。
    她直起腰身，默默清了清嗓子，旋即耳邊劃過的幾聲雕唳。
    [哇~哇哇~]
    田草自然是聽不見的，原本目光炯炯等著投喂的幾隻老母雞，忽然身子一怔，像是聽到了什麽指令，紛紛回到角落裏的幹草窩。
    “咯咯~”
    不大一會，隨著老母雞幾聲咯咯叫，一顆顆圓滾的小雞蛋悄然而降。
    田草又驚又喜，簡直不敢相信，老母雞居然真聽懂她的話，每一隻都下了顆雞蛋，好不神奇。
    “小姑，它們真的下蛋了。”田草高興得拉錦繡的袖子，指著角落裏的幹草窩。
    “小姑，雞蛋我們真的能拿嗎？”小丫頭睜著渴望的小眼神，想吃卻又不敢提吃。
    錦繡聞言一笑，點頭道：“老母雞是聽了你的話下蛋，自然能拿，快把雞蛋取出來，別讓人發現了。”
    有了小姑的這番話，田草也壯起膽子，麻溜從幹草窩裏取出四五顆生雞蛋，雞蛋外殼還帶有少許溫度，就像摸到雞屁股一樣暖暖的。
    錦繡在院子洗漱完，吃了阿娘特意留給她的一碗糙米粥，背上竹簍，再次帶著侄女田草上山。
    今天她們去的是離村子較遠，名為多寶的大山。
    多寶山與其名恰恰相反，此山因地勢不佳，山裏連尋常野物都不常光顧，偶能瞧見幾個放牛娃牽來家中老牛上山吃草。
    錦繡目的明確，一路上行，在山頂附近找到了此事的目標，幾株匍匐地麵彎延生長的藤蔓草，藥名舒筋藤。
    算著時日，收到口信的四哥和四嫂，應該就在這一兩日從鎮上回來。
    今日她上山采的舒筋藤，正是為四嫂家的祖母準備的草藥。前世，四嫂的祖母因常年手腳風濕關節痛疼，尋遍了江湖名醫開方都未能見好。
    機緣巧合之下，一名遊醫給老太太開了張方子，方子裏最重要的一味草藥便是舒筋藤，此藥本該生長在南方。
    近些年新王朝初定，戰火近百年的國土動蕩，南北方商賈貨物互通仍有匱乏之處。
    而前世，得益於村裏的赤腳大夫無意在多寶山發現這味藥材，二姐和二姐夫得知此消息，立馬給鎮上四嫂家捎去消息。
    因此，四嫂對二姐一家心懷感激，送回許多厚重謝禮。
    徐錦繡圖的不是四嫂的謝禮，而是四嫂這個助力，隻要四嫂願為阿娘撐腰，五哥和她往後在村裏的耕種和買賣也有了倚仗。
    徐錦繡放下背簍，回頭交待：“草兒，你記著這幾株草藥，咱把它們連根挖了回去。”
    田草非常好奇小姑幾時學會認草藥，卻也不敢怠慢：“好，好的小姑。”
    錦繡之所以會辨認舒筋草，是因為後來萬河村附近的山上皆發現舒筋藤的蹤跡，此藥在北方少見，價值高昂，農閑時每家每戶都會上山碰運氣。
    前世，村長娘子偶然在山上采回一株，當時的她成日被困於賀家，村長娘子采回草藥便吩咐她將草藥拾掇幹淨，讓賀年生送到鎮上藥材鋪子換錢。
    舒筋藤難得，姑侄倆很快挖了幹淨，抖掉根部的泥，裝進背簍。
    一旁的田草小心翼翼的壯著膽子問：“小姑，這草藥能賣錢嗎？”
    昨兒小姑也在山上發現了值錢的山藥，不過小姑說了，那值錢的山藥得過些時日再讓五叔上山挖了賣。
    錦繡站起身，伸展久蹲酸軟的腿腳，笑道：“當然，時候還早，我們再找找，日後賣了錢，小姑帶你到鎮上吃肉包子。”
    小丫頭聽了，高興得眉眼彎起：“嗯嗯，草兒以後都聽小姑的話，幫小姑挖許多草藥。”
    尋常莊戶人家，不年不節鮮少聞到肉腥，即使家裏開葷也就那麽幾片肉。田草在這個家向來不受待見，偶爾分到一片半塊薄薄的臘肉解饞，就很是心滿意足。
    早上母雞下的雞蛋，田草煮了兩顆放在背簍，到現在小丫頭還不舍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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