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打算提前回鎮上的徐老頭，總覺得最近心神不寧。
    這不，這日晌午他坐在廊下抽著焊煙，見老大家的神色匆匆跑回來。
    “爹，不好了。”
    徐老頭吐出一口煙圈，老眼微微眯起，臉色深沉地睨著羅氏，語氣不善：“什麽不好了？”
    “爹你還不知道吧，娘她今日帶老五上做豆腐的老王家提親了。”
    徐老頭聞言一怔，鬱悶的輕笑出聲，冷嗤一記：“哼，老子就知道這婆子是個沒眼界的，竟給老五相了這麽個不頂用的親事。”
    做豆腐的王家，快趕上村裏最窮的人家，老五日後有這麽個不頂事的嶽家，老徐家的五房算是廢了。
    羅氏故有私心，同樣忿忿不平地道：“可不是，二妹家的小姑子多好的姑娘，阿娘愣是瞧不上，竟瞧上了老王家的閨女。”
    提起二姑子，羅氏最近也感到有些不對勁，以往她知道二妹夫不是個東西。
    昨兒個在地頭遇見二姑子，發現她眼眶瘀青，也不知道這兩口子最近因著什麽事又鬧起來。她本想著老五這條路子行不通，便直截了當借二姑子的關係，為自家老弟把兩家的親事定下。
    羅氏的娘家最近些年靠著老徐家圖上幾頓溫飽，談到家中幾個兄弟討媳婦屬實不易，不提娶個媳婦吃力，沒幾個好人家的姑娘看得上羅家的窮困。
    羅氏老弟自小能說會道，時常偷偷來村子找羅氏，因此結識賀金蓮，兩個小年輕對上眼，私下時有往來。
    羅氏打算讓老五娶了賀金蓮，等賀丫頭掌了五房的家，再將老五踹出家門與她老弟相好，如此一來，他們羅家不用花一分錢便討得一婆娘。
    話說回頭，張婆子處事雷厲風行，與王家人私下說好兩家孩子的事，今日就帶著老五和小閨女上門提親。
    王家幾輩子都在萬河村做豆腐買賣，王雲上頭兩個大哥早些年已經成家，隨著兩房孩子接連降生，家中日子愈發窘迫。
    王家人也有心思緊著幫老閨女相看親事，不想前陣子張婆子主動尋上門，老徐家是村子外姓人家中相較好的莊戶，再有徐老頭在鎮上做工多了份營收，老王家沒考慮多久便同意了兩家的親事。
    今日張婆子帶足誠意上門提親，翻出壓箱底的兩包好茶葉，又在村頭屠戶家買了五斤大肥豬肉，還備了十兩的聘銀紅封。
    王家人見到如此厚重的訂親聘禮，便也不計較隻有張婆子帶孩子上門提親，以為徐老頭最近留在村子，怕是家中有緊要事脫不開身，便不再多問。
    兩家人在堂屋相談甚歡，王家娘子性子豁達，以往與張婆子打照麵都能嘮上幾句，現在馬上成親家的兩人更是說笑不迭。
    王老頭和兩個兒子幾番打量端坐在旁，局促得不行的徐錦貴。
    從前，他們沒認真細看這小子，當下看來塊頭高大是個能扛事的後生，也便放心把閨女嫁過去。
    徐錦貴昨日才知道老娘給他說了門親，聽說是村裏做豆腐的王家閨女，小夥子今日來才見著人家姑娘。
    意外發現，以前他沒注意王家丫頭，長大之後竟如此出落，當下見著人家姑娘的麵，小夥子耳根子直泛紅，都不太敢多看人家姑娘幾眼。
    錦繡看出王雲如前世那般對五哥一見鍾情，主動與王雲套近乎，提前打好姑嫂關係。
    王雲第一次與徐錦繡打交道，加之今日是兩家人說親下聘，不覺害羞低頭，多是紅著臉回應未來小姑子的話。
    張婆子不是沒考慮說出家裏如今的情況，擔心說出來，好不容易給老五看好的這門親事生變，思來想去，最終委婉地道。
    “老王家的，你們大可放心。過些日，老婆子我打算在村裏置辦一塊新的宅基地，重新起個院子，老五成婚後便讓他們小兩口住到新院裏去，你們家閨女嫁過來，老婆子指定不會虧待。”
    老王家兩口子聞言詫異地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麵麵相覷。
    他們知道老徐家底子比他們家好，但沒想到老徐家如此大方，專程為小兩口單獨起一套新院。
    多少莊戶人家直到上頭的老子娘走後，迫不得已才擠出那麽點錢，甚至還得東拚西湊將將能起一套新宅院。
    老徐家就這麽水靈靈的說蓋新院子就蓋了？
    便連王雲兩個兄弟聽說這話，皆意外地在心裏抽了口氣。
    乖乖~。
    他們怎沒看出來，老妹嫁給徐老五是真福氣，這門親可以有！
    不說老王家眾人深感意外，徐錦貴都不知道老娘有這層打算，不禁心頭感動，覺得老娘實在太為他這個兒子著想，日後定要與媳婦加倍孝順老娘才是。
    王家娘子恍了恍神，在當家男人的示意下，笑著說：“唉喲，瞧張娘子說的，當下賣地蓋房子得花不少錢。這……，其實也不必如此鋪張，日後他們小兩口有本事了再置辦也成。”
    張婆子哪聽不出對方有意試探，爽快道：“咱做長輩的，操勞一輩子為的就是給孩子鋪路。咱家老五別的不成，幹活倒是有把子力氣，得虧你們老王家不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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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王家兩口聽聞此，算是得到張婆子肯定的口風，臉上笑容越發濃鬱，當下再看未來姑爺，怎麽看怎麽順眼。
    徐錦繡聽著老娘鋪開的漂亮話，知道老娘接下來是準備給未來親家打底子。
    果然，張婆子須臾片刻，繼續道：“咱兩家即將結親，有些事確實不好瞞著未來親家，咱老徐家有些舊事不便與人說道。所以，老婆子打定主意先給孩子起新院，盡量讓小倆口遠離這檔子破事。”
    老王家兩口聽聞此，神色微怔間，再次相視一眼。
    都是活了老半輩子的人精，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人家中沒點子破事。
    老閨女已過了及笄之年，且張婆子拿出十足的誠意對待兩家的親事，老王家兩口子幾番衡量，目光交匯間，都覺與老徐家的這門親事不錯，不想閨女錯過。
    王老頭心底悠悠歎了口氣，了然點頭：“張娘子既坦誠與咱家托了底，老頭子也在這托個大，這門親事咱倆家就這麽訂下，往後親家有啥需要用得上咱家，盡管開口。”
    王家娘子點頭附和：“我當家的說的沒錯，以後咱還是在一個村子裏過，有事幫襯照應也是應該的。”
    張婆子得了老王家的表態，總算是把心放回肚子裏，笑道：“有你們這番話，老婆子就放心了，往後有老婆子在的一日，不說老徐家其他人，老五要是對你家丫頭不好，老婆子第一個饒不了他去。”
    王娘子就喜歡張婆子爽利的性子，連連接過話頭：“瞧張娘子說的，該是咱家雲姐兒有福氣，攀上你這麽位厚道的婆母。”
    兩家人話趕話，說起話來也不隱晦了，直把相看訂親的兩個小後生弄得麵紅耳赤，害羞得不敢多看對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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