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眼神疑惑，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匕首的紋路。
    卿夢萱整了整淩亂的衣袖，語氣坦然“我不過是個四處漂泊的醫女，走到哪兒醫到哪兒。”
    “今日趕在城門落鎖前進城，本想尋個客棧落腳，哪曾想在巷子裏撞見你。”
    “醫者見不得人命在眼前消逝，總不能袖手旁觀吧？”
    她迎上楚離審視的目光，目光澄澈如溪，不見半分閃躲。
    楚離眯起眼睛，燭火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映得那道猙獰的疤痕似在蠕動。
    似乎……
    真不像在說謊。
    他盯著卿夢萱看了良久，緊繃的肩膀終於緩緩放鬆。
    匕首“當啷”一聲丟回桌上。
    “暫且信你。”
    “若不是姑娘好心，我這條命今夜就得折在那兒。”
    他低頭看了眼包紮整齊的傷口，忽而輕笑一聲，帶著幾分自嘲“說起來，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說著，楚離主動站起身子，鄭重其事的衝著卿夢萱一拜。
    “姑娘大恩，楚離記下了。”
    話落，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刻著古怪圖騰的玉佩，丟給卿夢萱，“這是我的謝禮。”
    “在楚國，拿著它多少能行些方便。”
    “不行，這太貴重了。”
    卿夢萱剛要推辭，楚離卻擺了擺手，眼神突然變得凝重“不過，姑娘既是醫者，我倒想勸你一句。”
    “最近楚國不太平，王都暗流湧動，前幾日更是突然戒嚴，連帶著周邊的客棧、茶樓都在嚴查往來行人。”
    “你既是醫者，又孤身一人，還是盡早離開為好。”
    “戒嚴？嚴查行人？”
    卿夢萱瞳孔微縮，下意識握緊腰間藏著恒王畫像的錦囊。
    表麵卻不動聲色地追問，“可知道發生了何事？”
    “我這一路走來，並未聽聞有戰亂啊。”
    楚離垂眸盯著掌心的血痂，心底泛起疑慮。
    楚國戒嚴的消息早已傳得滿城風雨，這女人竟像從未聽過？
    他餘光瞥見卿夢萱握緊的拳頭，喉結微動，麵上卻笑著搖頭“姑娘不知也好。”
    “不過是些大人物爭權奪利的把戲，犯不著髒了你的耳朵。”
    卿夢萱指尖掐進掌心，強壓下急切。
    楚離的態度分明藏著更多內情。
    若能從他口中套出線索，或許離找到恒王又近一步。
    她刻意放軟聲音，將桌上藥碗往前推了推“楚大哥既懂這些門道，不如多講講？”
    “我雖是個醫女，可走南闖北的，總得多聽些消息。”
    “日後遇到貴人問診，也能說上幾句話。”
    楚離漫不經心地轉動著匕首，鋒利的刃口在燭光下劃出冷光。
    他怎會瞧不出眼前人眼中藏著的迫切。
    越是追問，越透著蹊蹺。
    “姑娘對這些醃臢事倒是上心。”
    他忽然抬眼，目光如鷹隼般鎖定卿夢萱驟然緊繃的肩膀，“莫不是……姑娘就是為了這事兒才來的楚國？”
    嗯？
    卿夢萱心髒猛地一跳，隨即誇張地拍著胸口“楚大哥可別嚇我！我一個小醫女，哪裏有那麽大的本事。”
    她故意翻了個白眼，抓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茶，“還不是因為聽說楚國藥材多，想著能淘些稀罕玩意兒。”
    “結果剛進城就撞上你這檔子事，現在連落腳的地方都沒尋著，正發愁呢！”
    她捧著茶碗輕抿一口，聲音帶著幾分委屈“好不容易逮著個懂行的，想多問幾句，還被大哥懷疑。早知道就不管你，自個兒找客棧去了！”
    說罷，賭氣似的別過臉，餘光卻偷偷觀察楚離的反應。
    楚離盯著她誇張的神態，緊繃的嘴角微微鬆動。
    他收起匕首，靠回床頭，似笑非笑地說“行了，是我小人之心。”
    “不過楚國最近確實不太平，可姑娘若是為了藥材，你這平日裏走南闖北總不至於連藥材都要發愁吧？”
    卿夢萱捧著茶碗的指尖微微發顫，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的肉裏。
    茶水在碗中輕輕晃動，映出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慌亂——
    楚離這話分明是在試探。
    她強裝鎮定，輕吹著茶麵浮沫，喉間卻像哽著塊燒紅的炭。
    “采藥靠運氣，藥販子走南闖北，自然知道哪裏有好藥材。”
    “我初來乍到，想討些門道罷了。”
    話尾不自覺地發顫，她慌忙抿了口茶，試圖掩飾。
    楚離倚在床頭，漫不經心轉動著腰間玉佩，眼神陰晴不定。
    隨即，剛才臉色還有些陰翳的楚離卻瞬間含笑。
    “也對，看來各行都是有各行的難處，姑娘行醫怕也是辛苦無比啊。”
    一聽這話，卿夢萱後背緊貼著木椅，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
    糊弄過去了？
    “姑娘從哪條路進的楚國？”
    楚離突然開口。
    這突兀的問題讓卿夢萱心髒猛地一顫。
    她垂眸思索的瞬間，耳中隻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聲。
    “從西邊官道來的，繞了些遠路。”
    她的聲音幹澀沙啞，連自己都覺得有些發虛。。
    “西邊？”
    楚離突然笑出聲，臉上疤痕隨著笑意扭曲“那姑娘該路過蒼崖山吧？”
    “那裏崖壁生著一種名為冰魄草的藥物，連皇室都重金求購。”
    “以姑娘對藥材的執著，怕是不會錯過？”
    說著，楚離笑容更加濃鬱，“而且據我所知，那地方景色也是一絕，姑娘要是途徑想必也絕對不會放棄。”
    這話驚得卿夢萱渾身一顫。
    她這才驚覺，自己早掉進了楚離的圈套。
    喉嚨發緊，連吞咽口水都成了煎熬，冷汗浸透的衣衫黏在背上，寒意卻從心底翻湧而上。
    “確實去了，可惜隻賞了景，沒尋到……”
    “可惜，可惜。”
    楚離連連搖頭，笑意卻不達眼底。
    “咳……聊了太久了。”
    他突然咳嗽兩聲，指了指桌角陶壺“勞煩姑娘倒杯水。”
    卿夢萱如蒙大赦，起身時雙腿卻有些發軟。
    剛觸到陶壺的指尖瞬間僵住，還沒來得及反應，卿夢萱忽然感覺後頸突然傳來一陣劇痛，黑暗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楚離接住她癱軟的身子，低聲呢喃。
    “蒼崖山在楚國東邊。”
    “姑娘，你這謊撒得可不算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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