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陷入死寂，唯有油燈“劈啪”作響。
    恒王偏頭望著牆麵斑駁的黴斑，喉結艱難地滾動。
    “聞景煥犯蠢，你怎麽也跟沒長腦子一樣……”
    “他說過，無論如何都要找到您。”
    卿夢萱的聲音輕飄飄地落在潮濕的空氣裏，“就像當初你為了護他那般，不計代價！”
    恒王別過臉不再言語，可喉結卻不住滾動。
    地牢陷入死寂，唯有油燈“劈啪”作響，火苗搖曳間，將兩人的影子在石壁上拉得忽長忽短。
    往後幾天，卿夢萱便開始暗暗觀察地牢布局。
    每日卯時三刻，會有兩名侍衛換崗時會短暫鬆懈，可厚重的鐵門需要三把鑰匙同時轉動才能打開。
    午後送飯的獄卒腰間倒是掛著一把銅鑰匙，卻被鐵鏈牢牢鎖住，稍有異動便會發出聲響。
    而恒王身上的鐐銬更是棘手，鎖芯處刻著繁複的花紋，尋常工具根本無法撬動。
    一連三日，蕭妄再未現身，地牢裏除了定時送來的殘羹冷炙，便隻有無盡的黑暗與寂靜。
    卿夢萱蜷縮在牆角，看著恒王愈發虛弱的模樣，心急如焚。
    “別白費力氣了。”
    恒王突然開口，聲音比初見時更加沙啞，“蕭妄當初跟我炫耀過，這地牢自建成起，從未有人逃出去過。”
    他低垂的眼簾下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你若有機會，自己走吧。”
    “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一個人走！”
    卿夢萱咬著牙，語氣斬釘截鐵。
    地牢裏的黴味愈發刺鼻，卿夢萱數著牆上斑駁的磚縫，第七次用指甲在石壁上刻下劃痕。
    恒王的咳嗽聲越來越弱，蜷縮在角落的身影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
    送飯的梆子聲第三次響起時，她突然聽見鐵鎖轉動的聲響。
    蕭妄搖著鎏金折扇走進來，月白錦袍上還沾著夜露。“姑娘這幾日過得可好？”
    說罷，蕭妄似笑非笑的眼神裏藏著鋒利的鉤子。
    “也不怕姑娘笑話，自打那天跟姑娘聊過之後，我也是各種派人打聽，倒挖出些有意思的事——”
    卿夢萱渾身緊繃，手腕的麻繩在掙紮間又勒進幾分血痕。
    “你說自己不過是個想偷東西的小賊，正巧撞上太子府生變？”
    蕭妄突然冷笑，折扇“啪”地展開，“可巧就巧在，你前腳剛逃，後腳就有三個不要命的殺進太子府。”
    “這三人可是厲害得緊，不光把蕭蘅的親兵隊長一劍封喉，離去時還差點要了我那個大哥的命。”
    他故意拖長尾音，折扇輕點她顫抖的嘴唇“姑娘不覺得，這也太巧了些？”
    “我……我怎麽知道？”
    卿夢萱語氣有些不大自然。
    下一秒，卿夢萱眼前浮現出聞景煥單薄的身影……
    那個平日裏溫吞和煦的攝政王，竟以一敵百血染太子府？
    那他到底脫身沒有？
    “更有趣的是……”
    蕭妄臉上越發嘖嘖稱奇，“等城防軍趕到時，連半具屍體都沒見著。”
    “那三人雖然身上受了傷，但依舊順利脫身……”
    說完，他突然湊近，聲音卻冷得像冰，“你說，這三個神秘人，會不會和姑娘你有些關係？”
    卿夢萱死死咬住下唇，嚐到鐵鏽味在舌尖蔓延。
    “我……我就是個小人物，如何能跟這種人有牽扯？”
    卿夢萱努力假意自己什麽都不清楚，“再說要是真有牽扯，我又何苦還在這裏關著？”
    “蕭蘅這次可丟人丟大發了。”
    蕭妄直起身子，對著牆麵斑駁的影子輕笑，全然不管卿夢萱說了什麽。
    “我那個大哥朝堂上天天吹噓自己手握城防，大楚國都固若金湯，結果被三個來路莫名其妙的人鬧得雞飛狗跳。”
    “姑娘，你猜我大楚皇帝知道內情後，會是什麽臉色？”
    地牢深處傳來鐵鏈嘩啦聲。
    恒王艱難地支起身子，喉間溢出破碎的低吼“蕭妄！”
    “你有話想問，那就直接問我，何必為難這麽一個無關人等？”
    蕭妄猛地轉身，折扇狠狠砸在恒王身旁的石壁上，“本皇子問話，什麽時候輪到你插嘴？”
    他轉頭盯著卿夢萱，眼中寒光乍現，“本殿最後問一遍。”
    “你，到底認不認識那三個闖進太子府的人？”
    卿夢萱渾身發抖，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若繼續否認，蕭妄定會將她當成無用棄子，到時候自己和恒王都再無生機。
    她抬眼望向陰影中恒王蒼白的臉，又想起聞景煥孤身犯險的模樣。
    當下心一橫，眼眶瞬間蓄滿淚水。
    “我……我認識……”
    “哦？”
    蕭妄折扇挑起她的下巴，嘴角勾起得逞的弧度，“早這麽乖多好。”
    “說說看，這三個膽大包天的人，究竟什麽來路？”
    “我本是想去太子府偷些值錢物件換錢……”
    卿夢萱聲音哽咽，故意讓身體顫抖得更厲害，“結果那天我踩點之際，碰巧在一家客棧聽到他們在密謀，說要拿到太子府裏的密信。”
    說著，她偷偷瞥了眼蕭妄的神色，見對方微微挑眉，繼續道，“我當時嚇得想跑，結果被他們發現了！”
    “所以呢？”
    蕭妄冷笑一聲，鎏金折扇輕輕敲打著掌心。
    “他們……他們逼迫我，逼我去吸引守衛的注意力！”
    卿夢萱突然放聲大哭，“說要是我不聽話，就當場殺了我！”
    “我……我一個弱女子，能怎麽辦啊！”
    她用肩膀蹭掉眼淚，露出手臂上先前躲避太子府府衛受的傷，“您看這些傷，都是他們綁我時弄的！”
    “我本想等他們走了就報官，可誰知道……誰知道剛逃出來就被您的人抓了！”
    “看來……你也沒我想的那麽老實。”
    蕭妄眼中寒光乍現，“我差人問過，太子府遇襲時，其中有人拚死讓一個姑娘離開？”
    “現在看來，那姑娘想必就是你！”
    “你，到底和他們什麽關係？”
    卿夢萱渾身血液幾乎凝固，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縮。
    昏暗地牢裏，恒王粗重的喘息聲從角落傳來，像一記記重錘敲在她心上。
    她猛地仰頭，眼眶通紅。
    “我怎麽知道！我不過是想進太子府偷點東西換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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