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灰燼撲在臉上，燙得卿夢萱眼眶生疼。
    聞景煥的嘶吼聲戛然而止，他半跪在地，中毒的右手死死攥著那半截染血的劍穗。
    身後追兵的呼喝聲越來越近，馬蹄踏碎燃燒的枯枝，火星濺在他破舊的衣袍上，燙出密密麻麻的焦痕。
    “王爺，快走！”
    卿夢萱拚盡全力拽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聞景煥卻突然反手將她護在懷裏，轉頭將人推入恒王懷中：“帶她走！”
    他的聲音沙啞卻堅定，嘴角溢出的黑血滴落在她手背上。
    “別過來！”
    恒王紅著眼眶要上前幫忙，卻被聞景煥揮劍逼退：“我答應要帶你回去，哪怕折在這裏也無妨！”
    他猛地轉身，揮劍斬斷身旁的藤蔓，燃燒的枯枝轟然倒下，在三人之間築起一道火牆。
    玄甲軍的馬蹄聲震得地麵發顫，聞景煥最後回頭看了卿夢萱一眼。
    眼神裏藏著千言萬語，隨後衝進火海，消失在漫天煙塵中。
    “不——！”
    卿夢萱想要追上去，卻被恒王死死抱住。
    “你現在過去還有什麽用！”
    恒王咬緊牙關，兩眼死死的盯著那堵翻湧火牆，“他沒那麽短命！”
    “走！”
    兩人轉身衝進山澗旁的密道，潮濕的岩壁蹭過臉頰，腐葉堆積的地麵發出詭異的聲響。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突然透出微弱的光亮。
    卿夢萱踉蹌著跌出洞口，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淚水混著灰燼滑落臉頰。
    “冷靜些，我們還沒脫險”
    恒王沉默著握緊腰間佩劍，伸手將她拉起：“聞景煥既然將你交給我，那我一定要帶你出去！”
    遠處傳來整齊的腳步聲，玄甲軍的火把如毒蛇般蜿蜒而來。
    兩人在荊棘叢中跌跌撞撞地奔跑，卿夢萱的裙擺早已被撕成布條，小腿上布滿血痕。
    “等！”
    恒王突然拽住她躲進灌木叢，捂住她的嘴。
    霎時間，一隊玄甲騎兵從頭頂的山道飛馳而過，領頭將領的聲音清晰可聞：“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齊王說了，若讓恒王和那個女人逃掉，你們都得死！”
    等追兵遠去，卿夢萱才發現恒王的後背一片溫熱——他不知何時中了箭，箭頭穿透左肩，箭尾還在微微顫動。
    “你受傷了！”
    她慌亂地想要查看傷口，卻被恒王攔住。
    “別管我。”
    恒王咬牙拔出箭矢，悶哼一聲，“我們得盡快找到裴烈說的地方。”
    他摸出裴烈交予自己的令牌，“西南二十裏，暗號狼牙……聞景煥用命換來的機會，我們不能浪費。”
    夜色愈發濃重，兩人終於在黎明前抵達一片廢棄的村莊。
    恒王再也支撐不住，癱倒在破廟的門檻上。
    卿夢萱顫抖著坐在他身旁，望著空蕩蕩的山道，腦海中不斷浮現聞景煥衝進火海的畫麵。
    突然，廟外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響，她猛地起身，握緊斷劍，警惕地望向黑暗處……
    廟外的腳步聲如催命符般逼近，月光被密密麻麻的人影切割成碎片。
    卿夢萱握緊斷劍的手沁出冷汗，看著為首的疤麵將領拖著渾身是血的聞景煥踏入村口。
    他玄衣下滲出的黑血在地上拖出蜿蜒痕跡，左眼下方的傷口還在滲血，將睫毛黏成一簇，嘴角幹涸的血痂下，隱約可見被折磨的青紫痕跡。
    “恒王殿下，再不出來，這顆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將領的彎刀挑起聞景煥下頜。聞景煥劇烈咳嗽著，黑血噴在將領手背，卻仍扯出個嘲諷的笑：“有……本事……就殺。”
    卿夢萱渾身顫抖著要往前衝，卻被恒王死死拽住。
    “我出去換他，你從廟後密林走。”
    恒王按住她肩膀的手在發抖。
    “不行！”
    她轉身時淚水砸在恒王手背，“我們一起想辦法！”
    話音未落，疤麵將領的彎刀已抵上聞景煥喉間。
    “三！二！”
    千鈞一發之際，遠處傳來淩亂卻震耳的馬蹄聲。
    大地震顫中，火把如血色長龍蜿蜒而來，最前方的身影搖搖欲墜，卻仍將狼頭旗幟揮得獵獵作響。
    裴烈胸前繃帶滲出大片血漬，甲胄歪斜地掛在身上，彎刀上凝結的血痂隨著動作簌簌掉落。
    “放……人！”
    他的怒吼帶著濃重的喘息，嘴角溢出的鮮血順著刀刃滴落。
    蒼狼軍的箭雨緊隨其後，卻因將領不穩的身形失了準頭。
    玄甲軍見狀發出哄笑，疤麵將領更是獰笑一聲，將聞景煥狠狠甩在地上：“就憑你這將死之人？”
    卿夢萱趁機衝過去，跪在滿是血汙的地上抱住聞景煥。
    他意識模糊地靠在她懷中，氣若遊絲：“別怕……”
    她顫抖著脫下外衫，按住他胸前不斷滲血的傷口，淚水滴落在他蒼白的臉上。
    裴烈的戰馬突然前蹄跪倒，將他掀翻在地。
    但他仍用彎刀撐著身體站起，搖搖晃晃衝向疤麵將領。
    恒王揮劍從側麵夾擊，三人纏鬥間，裴烈瞅準時機，用染血的拳頭狠狠砸向對方麵門。
    這一擊耗盡了他最後的力氣，他踉蹌著向後倒去，卻被及時趕來的士兵扶住。
    蒼狼軍的喊殺聲震天，玄甲軍在腹背受敵下潰不成軍。當
    最後一名追兵轉身逃竄時，裴烈被人攙扶著單膝跪地，臉色白得近乎透明：“殿下……末將……”
    話未說完便昏厥過去。
    聞景煥在卿夢萱懷中動了動，艱難地睜開眼，看到恒王和裴烈尚在，嘴角終於揚起一抹虛弱的笑。
    蒼狼軍的喊殺聲漸漸平息，滿地皆是玄甲軍的屍體。
    卿夢萱小心翼翼地將聞景煥平放在地上，顫抖的手指拂過他蒼白的臉頰，試圖擦去那凝固的血跡。
    恒王捂著受傷的左肩，緩步走到裴烈身旁，蹲下身子，輕輕探了探他的鼻息，緊繃的神情終於緩和了些。
    “還有氣。”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卷起漫天塵土。
    眾人警惕地握緊武器，隻見一隊騎兵飛馳而來，為首之人身披銀色戰甲，威風凜凜。
    待戰馬停穩，那人利落地翻身下馬，看清恒王麵容的瞬間，眼神驟然大變，手中長槍“當啷”一聲掉落在地。
    “殿下？！真的是您！”
    主將聲音發顫，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末將林戰，參見恒王殿下！